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之中,在这样的歌声里,穿过沧海桑田,穿过面容模糊的人山人海,在世界的尽头,投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已然贴在了尺木之上,从手腕到手肘都陷进了那片黑色泥沼之中,仿佛要与尺木融为一体。
岳寒浑身一颤,瞬间清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猛然意识到,他的修为已然满溢,竟然已到了突破的地步。
一时间,冰冷森寒的雾气从他的每一个骨头缝隙之中侵入全身,而丹田之中的烈焰却带着将所有灵力燃烧殆尽的高温,仿佛要将他烧成一具焦黑尸骨。
啪、啪、啪……
“不愧是灵兽之首的麟龙。”白暨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竟然笑着拍掌,满意道,“尺木这等天地至宝,却能与你融合地如此之顺畅。这十八年,岳沉舟倒是将你的底子打得极好。想必……也是为了等待今日。”
“住口!”听到岳沉舟的名字,岳寒仿佛被猛然触了逆鳞,大喝一声,几乎把一口牙齿生生咬碎,“不许你……侮辱……师兄。师兄……跟你,不一样!”
他扶着尺木的树干缓缓蹲坐下来,目光已然涣散地不成样子。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从出生开始便与旁人不一样,在见到岳沉舟之前,他从未对任何事情有过强烈的反应。
可是岳沉舟不同。他是不同的。
他牵起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写下名字,温情脉脉地为自己启蒙,就这么一起走过了十二年的岁月。
十二年,在岳沉舟漫长的生命里也许微不足道,但在年轻的岳寒的心底,却俨然已经是一场山盟海誓,不容许任何人亵渎分毫。
岳寒爱他,这种感情在他的心底掀起澎湃的波澜,如此炙热而汹涌,以至于听到别人用这样的语气提起他的名字,他就愤怒到几乎无法控制心头升起的残忍与暴虐。
“啧啧啧,真是深情。”白暨对他的怒火不以为意,不如说,此时此刻,他的心底油然升出一种隐秘的快感,“寒岳,醒醒吧。岳沉舟……时顷跟我,没有什么不同。他永远,永远也不可能爱你。不,不能这么说……”
白暨走近了一些,目光在他被鳞片覆盖的修长脖颈上停顿了一下。
“时顷爱天下所有生灵,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你。”
他微微低下头,面上覆着的黑色帽兜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滑落,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容就这么映入了岳寒的眼帘。
岳寒瞳孔紧缩,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寒冰,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绞住,随后……化作齑粉。
黑布之后的脸庞,赫然与岳沉舟的别无二致!
白暨啧了啧嘴,目光中似乎藏了许多东西,像是凝结了滔天的恨意,又仿佛轻飘飘的藐视与得意,混在那双极为明亮的眼睛里,就像是极为华美的盒子里装上混沌的鱼目与俗气的珠宝,只叫人觉得无比怪异。
他在岳寒震惊的眼神之中露出笑意:“都道灵道中人皆是超尘脱俗心怀苍生。可以我所见,却是个个委于皮囊面相,当真可笑,可笑。”
然而话音刚落,下一秒,风乍起,迎面扑来的强烈气流立刻打断了他的言语。
飓风一样暴走的气流在这个空间内吹成肃杀的暴风雪,轻易就能将一切撕裂成碎片。
白暨迎着风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彻底沉下了脸色。
紧接着,肆虐的狂风之中,闪电般扑出来一个荧蓝色的身影。
咚!
白暨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闪,蓦然被一股力道掀翻出去,顺势死死瞬间按进了山壁之中!
那身影所到之处,山壁被劈成片片冰屑,刷刷划出道道圆形刀锋,擦着白暨的面颊飞过去,鬓边的发丝就这么断成数截,被卷进蒙白的烟雾中去。
——极寒尊主,麟龙寒岳!
白暨被散发着森寒之气的霜白死死扣住下颚,心头立刻闪现出这几个字来。
即便已经隔了千年的时光,这种来自上古的可怕力量依然叫他骨子里瑟瑟发抖,差点就双膝一软,俯首跪下。
岳寒的脑子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他口含鲜血,被体内肆虐的灵力折磨地意识尽失。白皙的脸上浮现大片大片的纹身状图腾,死死盯着人的时候,闪着金光的瞳孔有如两片万年寒冰凝成的蛇瞳,透出极致的邪佞气息。
“你不配……用师兄的脸!”岳寒一字一顿,嘶哑万分。
他在尽力克制着突然暴涨的灵力,纯白的霜白长弓上滴下点点腥红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