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酒吧营业中_作者:春日夏禾(70)

  下一秒,黑袍在狭窄的后院里轰然炸裂!

  狂卷的气流中,黑红魔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突然凌空凝成无数血点,宛若牛毛细箭,万箭齐发,齐齐向钟能的心口弹射开去。

  危急时刻,岳沉舟一转身,利落收回手中气流,另一只手迎风抛出一颗玻璃珠样的东西,瞬间化作一个小小的银色屏障,光线如伞,在混乱之中笼在了钟能的头顶,强行帮它挡去大部分的攻击。

  然而还是有少数血点如蚂蟥一般,见肉就钻,狠狠叮进钟能雪白的皮肤。霎时间,他仿佛被丢进真火丹炉,被看不见的烈焰包裹焚身,皮肤肉眼可见开始发黑剥落,直至血迹斑斑。

  钟能狠狠咬住自己的唇舌,咬到鲜血淋漓,不让痛苦的呻吟声流露出一星半点。

  全身上下都在爆发疼痛,痛得他甚至不确定这种痛到底是不是幻觉。

  眼睛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知道凭借本能死死揪住手中最后的布料不放。他的视野里开始出现大片光斑,就像有什么人用强光手电筒直射他的双眸似的,照成一片濒死的白光梦境。

  这片白光如海底的水一样,逐渐包裹住他的全身,给他带来了一种温暖而甜蜜的错觉。

  意识跌进光源,沉沉逆流而上,在最深处的地方,他看见一张苍老、慈祥的脸。

  老人手中端着碗看向它,露出显而易见的被吓到的惊悚神色。

  这种表情它再熟悉不过,随后,就会逐渐浮上厌恶、轻蔑、恶心,然后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逃。

  不用多久,宅子里就会响起怒骂声,如同催眠铃一般,成为它生命的终止符。

  可老人只是叹了口气,吃力地蹲下身子,把碗放在墙角。

  随后,他坐在门槛上,道:“还当这宅子偏僻,不会闹鼠,如今看来,你这鼠倒是不挑,也不知怎么往这山里找人家,不到城里头去,怕是吃不饱哩。也罢,也罢,今日不宜杀生。”

  对着一只吓呆的鼠,老人絮絮叨叨了半天,也不知说给谁听。

  只是它模模糊糊地知道,自己大约是捡回了一条命。

  斗转星移。这家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它躲在水沟里,藏于房梁上,在屋里最阴暗的角落生活,瑟瑟缩缩的,一躲就是许多许多年,居然就这么苟且偷生下来。

  直到有一天,再睁开眼的时候,它赤裸身躯,满心迷茫,看到自己的手掌抽成了修长白皙的嫩笋形状,如同宅子的主人一样好看。

  他被宅子的主人从水缸后面落灰的垃圾堆里带了出来。

  他来历不明,长相怪异,凭空出现在深山之中,口不能言,懵懂的就像一个初生的娃娃。

  宅子的主人又叹气,道了一句:“想来是我欧阳家福泽深厚,山神大人竟降下童子相助。也罢,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他无处可去,只得忐忑地在欧阳家住下,像是一个房客,又好像是一个叫人讳莫如深的存在。

  这一住就是许多年。

  欧阳家主待他如子,教他读书写字,对他几十年不变的容貌视若无睹。

  他将宣纸铺于石桌之上,以酸枝镇纸压平,郑重其事地写下“钟能”二字。

  自此,北屋祠堂的族谱之上,多了一个怪异的,仿佛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欧阳钟能。

  白光在眼前渐次消失,在目光涣散之前,钟能在盈盈的水雾中睁眼。

  他仿佛看到欧阳家主布满皱纹、沧桑不已的脸。

  他在闭目前摸着自己的手背,对自己说,钟能,欧阳家……就托你看顾了。

  ……

  钟能,欧阳家,就托你看顾了。

  “啊啊啊啊啊——!”

  钟能痛得全身都蜷缩起来,他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一股炙热自腹中猛然炸开,沿着经脉很快席卷至全身。

  他手臂上发黑剥落的皮肤开始迅速覆上一层浅金色的毛发,在逐渐澄亮起来的晨光之下,映射出难以忽略的炫目金光。

  这声尖啸被小院中转旋的气流吹得变了调,在黎明静谧的山林间不断回荡,听起来竟如同某些上古凶兽的咆哮一般。

  岳沉舟护住岳寒向后退了几步,当即被眼前的场景惊出一声冷汗。

  “喂——钟能,你要干……”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钟能凭着本能向前狠狠一扑,借力冲进了旋涡中心,随后,一阵闷响,一股金色火焰自他的心口炸开,随着疾风迸射出无数金光,如同烟花在空中升起,瞬间把初升的太阳衬得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