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入梦之人何其多,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集中到了校场,有些早先就跑出涯州城的,自然也不会接到黄耀武派人去传的消息,仍在城中某处战战兢兢躲藏着。
谢云澜又叫了士兵去寻找那些藏在城中的人,同时不断地望着城楼方向,元戎人的打法是一成不变的,在已知对方进攻方式的情况下,防守会变得容易些,但也只是容易一些,一力降十会,元戎骑兵永远无法杀死这一点就已经足以击溃一切精心的谋划。
再加上梦主对梦境规则的掌控,在各方各面,他们都是占尽不利的。
谢云澜心里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这让他分外焦急,可能够来帮着排查的人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绝大部分士兵都仍在城楼上抵御着元戎人的进攻。
他们的进度异常缓慢,而元戎人攻城的步伐却不会停滞,在梦境的中段,有士兵从城门处,朝他汇报道:“谢大人,元戎人已经攻上了城楼,快守不住了!”
谢云澜神色一变:“那么快?!”
今夜他分明针对昨日的情况做了新的布置,可今夜元戎人攻上城楼的速度竟是比昨夜还快!
“元戎人好像比昨日强了一些,我们挡不住!”士兵道。
谢云澜心念电转,他并不惊动百姓,只自己驾马往城楼处赶,他同时问着待在他衣服里的奶猫:“为什么元戎人变强了?”
昨夜涯州城分明没有被屠,心魔的力量得不到增长,为什么元戎人还是变强了?
沈凡沉吟片刻,说:“或许不是他们变强了。”
谢云澜不解其意,但当他赶到城楼上,亲自跟这些已经攀上城楼的元戎人交手后,又发觉沈凡说的是对的,他并没有感觉这些元戎人变强,依然无法杀死,但其他方面,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们的攻击依然僵硬且死板,不知变通,可为什么在已经料敌先机的情况下,己方败的比昨日更快呢?
“梦境中的强弱是由你们的意识,或者说信念决定的。”沈凡说,“你在的时候,他们相信跟着你一定能赢,所以他们昨夜守住了城楼,你不在的时候,人心中会有动摇和恐惧。”
或许只是很轻微的一点,但这一点在梦境中表现出来后,便是他们感觉元戎人的实力比昨日更强,他们也更加难以抵御。
谢云澜神色一凛:“就是说只要我不在,城楼就会失守?”
“可以这么说。”奶猫点点头。
谢云澜是无可替代的,他是大夏的英雄,也是一种战无不胜的象征,就像是信徒膜拜神明一样,这些士兵,以及城中百姓,都相信他会带来胜利。
这数千人的信念汇聚在一起,跟梦主屠城的意识彼此对抗,方才勉强达成了昨日战平的局面,只要谢云澜一不在,城楼就会立即失守。
谢云澜挥剑将面前的元戎人斩落首级,又将其空空如也的盔甲身躯一脚踹下城楼,他神色不太好,沈凡说的话意味着他不能离开这里,也就无法去往城中寻找梦域之主。
可他也别无他法,只得咬紧牙关,与一众士兵们,跟倒下后又站起的元戎武士们一次次举剑拼杀。
又是漫长的一夜过去,梦醒了。
他们又一次守住了城楼,可同时,对梦主的下落仍然一无所知。
梦境外的进展同样缓慢,黄耀武带领的士兵已经加班加点的在排查,可还是一无所获。
梦境一次次重复,谢云澜又守住了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七次时,谢云澜不知道旁人如何,但他自己,从身到心的都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这七天里他可以说是昼夜不歇,人不是器械,需要休息,睡眠本该是放松休息的时刻,可他的睡梦中永远都是这样冰冷的风雪。
狼鹰旗在远方舞动,元戎铁骑又一次从冰河尽头驰骋而来。
可谢云澜看着他们,却生出一股“要不算了”的想法,他真的已经累到不想再做任何抵抗,因为这永远是徒劳的。
不若直接被元戎人杀死,或许还是一种解脱。
可胸口的热源又陡然唤回了他的理智,他低头看着乖乖用两只爪子扒在他衣襟口的奶猫,他死了倒是解脱,可沈凡怎么办?
刀刃划破皮肉便是一种剧痛,奶猫的体型怕是会被元戎人的刀刃直接劈成两段,那是他不愿沈凡去承受的痛苦。
他将手放到猫脑袋上揉了揉,将奶猫的两只耳朵揉倒下去,沈凡晃晃脑袋,从谢云澜手下逃开后,耳朵又重新支棱起来。
谢云澜笑了一声,他像是从中得到了某种力量,他又一次拔剑出鞘,冲着城楼上同样疲惫不堪的士兵呼喊着:“大夏的儿郎们,同我一起上阵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