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在天上飞的鱼!”唐放不服气地说:“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
周殷:“文鳐鱼。”
唐放:“对对对,文鳐鱼!人家没有灭迹的,它还有很多很多,大的小的,人家只是不想和人住在一起而已!”
周殷也不反驳,任马儿自如地踏着步,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天冷,但好似也没有战场那么冷。寒风皓月,大漠白雪,头上的星空显得格外的辽阔,他们见了,一前一后纵马跑上冰冻的沙丘高耸的棱线,一时间星空好像跟着拉低了不少,抬抬手就能摸到上面一片一片的星朵。
铁勒、延陀、金带山、大青山、苏尼失、乙伏泊……
看星星,看大漠、找湖泊,找鱼……
周殷和唐放一路就这样随性地向西行,那些波澜起伏的过去,那些震骇世人的战功,一切全都过去了,他们就像是天底下最寻常的有情人,一边游览山河一边找传说中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文鳐鱼”,如他们当年还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唐放在学堂休学的时候带着周殷去汝南最近的草场上跑马,身后呼呼啦啦有数百数千匹马跟着他们一起奔驰,他们娴熟地用双腿控着胯下的马匹,张开双臂,仰起头
“九年前太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次就整得挺完美。”唐放这样评价这次离开,“所有的事情都做了,该说的话都说了,非常好……唯一一点遗憾是……我走的时候好像没有看见黄大仙……?事情太多了,我忘了跟他说了,他这人反应又总比别人慢,别等我们都走了他才听到消息。”
这一次出门唐放还特意带了一面小镜子安在马辔头上,让小孔捷可以映照在里面听他们说话,顺便插个话。
唐放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小孔捷则是略有不自在地眨了下眼。
周殷倒是不觉得什么:“你不是已经和大嫂交代好他的事了?”
唐放:“是啊,我走前跟大嫂说了,让他回去就提拔他做太常寺副掌令,他主外不太行,但是和韩沐配合着主内非常可以,韩沐那个半吊子也真的需要有点真才实学的帮他帮衬着了,不然让别人还以为我朝都是酒囊饭袋之徒。”
周殷忽然想起什么,“之前住在孔捷隔壁的王朴哪里去了?我好像没有在军中看到他。”
唐放大惊:“我的国公啊,你以为谁都愿意上战场啊,人家王朴就是想在你府上蹭点快钱然后回老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叫他从军来干嘛?他能干什么?大笑退敌啊?王朴,去!笑跑贺若!”
说到此,镜子的小孔捷控制不住地咯咯咯地笑起来了,周殷也忍不住地微笑,稍微想了想当日他在禁地外听到的诡异不休的大笑,那个场景至今想起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他的钱赚够了吗?”周殷笑着问。
唐放“嗨”了一声,“应该赚够了吧,您不知道您府上处处漏钱吗?这小子挺会钻营的,不用操心他!”
说着唐放又说:“我走之前还把陈英训了一顿,这小子,真的是……”
周殷:“他这次回去该升职了罢。”
唐放:“是啊,升职,不过升不了太快就是了,大哥肯定看他不顺眼,熬吧,熬到昱辰上去就是他的时候了,这小子当年为我守了那么久的帐,说仰慕我,结果我回来第一天就把我训一顿!这真的就是我不是当年的我了,脾气没有那么爆了,不然肯定要把他骂到找不着北!”
唐放的口气愤愤不平,显然是一直记着这个茬呢。
周殷想了一下,陈英做过他四年的护卫,对这个人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的确是很仰慕你。”
唐放立刻拒绝:“别了。仰慕我还拐我妹妹,我宁愿他别仰慕。”
周殷:……
周殷:“他就是太傲气了,你摔打摔打他也好,不然等到外人来摔打,一切都来不及了。”
唐放:“并且他执念也太深了,他是个很偏执的人你没发现吗?他的心里好像就是一直在追求,追求,主要是他一时间还得不到,他内心还极端的渴望,这就让人感觉很悲凉。”
很多时候,不是一个人不够好,而是他还没有到他盛放的时候啊,如果他不沉下心、低下头慢慢地、稳稳地走,一直处在一种非常强烈的焦虑和短缺感中,他怎么能坚持到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呢。
周殷沉默了一下:“那你还把他看得挺透彻。”
唐放:“并且很多时候,人追求的东西往往是事与愿违的,你说你求过国公的位置吗?我求过王爷的位置吗?大哥……啊,大哥还真的求过皇帝的位置,哎,他不算,他是个狠人,说大嫂,大哥和我都是偏房的儿子,是庶子,所以大哥当初成亲找正妻第一件事就是看人品,看她是不是可以疼爱他所有的孩子,大嫂的确做到了,把大哥所有孩子都视若己出,可是你若问大哥到底喜欢谁给他生的孩子,这不是一目了然嘛,他最喜欢大嫂给他生的孩子,嫡出的孩子,他那里没有母凭子贵,只有子凭母贵……所以这人间的事情啊,当真是让人捉摸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