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因为他坐着,浮泽站着,一高一低的姿态让他看起来颇为弱势,甚至是不安。浮泽低头看着他,也不知自己在心中思索了些什么,突然问道:“你想做吗?”
“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做。”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时崤的肩,又在对方看他的时候垂下眼,抬脚凑近一步,大腿贴上了时崤的那处。
时崤不动,也没说话。
浮泽思索片刻后,低下头,毫无章法地在他唇上亲了几下,与上一次的求欢不同,这一次他分明不带任何欲望,更像是讨好,或者说是某种敷衍的安抚。
时崤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问:“在你眼里,我只想同你做这种事情吗?”
“你不喜欢吗?”浮泽似是不解。
刚说完,天翻地覆,整个人便被时崤拉着压倒在床上。时崤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咬着牙,眼中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阿浮,这儿只是不会跳,不是没有心,也不是不会难受。你若是觉得我的弥补还不够,记恨我、不愿原谅我,你说便是,但你别拿这个来糟践我的心意。”
“对别人倒是好,怎么对我就舍得这么心狠呢?”
许多许多的鬼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遮却窗外光线,在屋子内胡乱窜动翻涌,于是周围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浮泽余光中看见他身后的暗处浮现出许多红色光点,带着禽类双眼特有的麻木冰冷,似乎是成群黑鸦,但再一眨眼,又全都消失不见了,视线中只有鬼王那双没有眼白的纯黑色鬼瞳。
他竟然没有像之前一样生出恐惧,“我只是……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浮泽能摸到手底下那片胸膛冰冰凉凉,与平日里一样是死亡的平静,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又总隐约能够感觉到那其下震动着许多情绪,是不安与哀鸣。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黑色的衣角,“对不起,你别生气。”
“浮泽。”时崤拉开他的手,声音逐渐冷静下来。
“我在。”
“你再亲亲我。”
浮泽踟蹰了一下,果真双手去勾他的脖颈,借力稍微挺身,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平日里他们也算亲得多,可惜由浮泽主动的经验几乎为零,时崤没张嘴,他就只晓得伸出舌头去舔,舔了两下,稍稍后撤去看时崤的反应,没看清,却被猛地压回床上,狠狠咬了好几口。
“叫你亲你就亲,这么乖是不是又想骗我,啊?”
“没有骗你。”浮泽抿了抿破皮的嘴唇。
“那你现在跟我发誓,说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归位之后也会来找我。”
浮泽便不说话了。
时崤盯着他眼中的躲闪,等了又等,一股气堵在胸口,又酸又闷。等到确定等不来回答了,那口气又似突然一下子泻开,周身密不透风的鬼气也就散了:“小骗子,从前在海上行船的时候也这么骗我,结果走的时候头也没回一下。”
他翻了个身仰躺,让浮泽趴在他身上,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现在连个承诺都不肯给,你真是懂得如何折磨我。”
浮泽撑起身子想说些什么,然而酝酿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半句话来,肩背被稍加施力往下按,就只能老老实实趴回去,双手抱紧时崤,侧脸贴在那冰冰凉凉的锁骨上。时崤也回抱他,力道比任何时候都柔和:“——抱歉,阿浮,这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太舍不得你了。”
“时崤……”
“好了,不是你的错。”时崤揉了揉他的腰,“刚刚没说对,其实你一点都不心狠,你是太软了,当初被我那样对待,现在还愿意让我抱你。是我自己太贪而已。”
“你在难过吗?”浮泽闷闷地问他。
“嗯。”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好一点?”
时崤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脑勺:“你要我如何高兴?放你在我面前离开是要勇气的,上一次我濒临魂灭,用光了勇气才放你走,这一回没有了,只能硬抗。”
“对不起。”浮泽又一次道歉。他从时崤胸前抬起头来,鼻头不知为何是红红的,“不是因为讨厌你,我只是太……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毕竟在过去的生命里,他总是在身不由己中被动地接受外界的一切,并没有谁会把选择权交到他的手里。
浮泽与时崤相处的数百年时光中,对时崤有过渗骨的恐惧,也有过全身心的依赖,现在自己突然就变成主导者,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过去那些矛盾的情绪了,他理不清,便也不敢选择,只能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假装看不见分岔的路口,走一步是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