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时崤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接过他的右手拉高去看。
“很痛?”他问。
宴江摇摇头:“有点麻。”
答完,失神地沉默了一小会儿,又突然多问了一句:“大人,这么深,我还能写字吗?”
他在这关头,倒是莫名对鬼王生出一丝类似于依赖的心里,就像小时候受寒发高烧,他也会在迷糊中抱紧娘亲的手,呢喃着问“阿娘,我会不会烧傻,再不能读书了?”
与其说是询问,更不如说是倾诉不安而已,只不过宴江自己并没有这个认知。
“若寻县内大夫医治,这手往后必然只是摆设,与废了无异。”时崤坦然道。他毫不在乎地放开那手,转而摸摸人类湿漉漉的发顶,摸了一手水也不在意,语气却是突然一转,放柔了些:“但若阿浮讨好讨好本座,接筋生肉,也非难事。”
宴江下意识追问:“如何讨好……?”
于是时崤勾出一张和蔼无比的笑颜。
“本座不喜欢脏的东西。”极其好看的嘴唇张合,隔着雨雾,将最无情的语言送到宴江耳中:“正好这雨来得巧,阿浮便脱了衣裳,好好洗洗干净吧。”
宴江瞪大眼睛抬头,对上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神,有温和,却没有任何柔情。仔细看,他的睫毛在抖,嘴巴也在抖,鼻翼微动,呼吸都失了规律。
“不过阿浮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时崤收回手。
他看戏似地欣赏宴江的表情,故意吊人心思地顿了许久,才继续道:“现下就去敲响村中大夫的门吧,也许早上一刻,将来这手还能翻书呢?”
不紧不慢的威胁,听在宴江耳中,与宣判死刑无异。
他见眼前衣摆飘动,黑靴退后一步,竟真的要转身离开,再来不及去想那惨淡的未来了,慌忙中扑身上去抱住鬼王的大腿,“我听话、我听话,大人别不管我!”
宴江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牵鬼王的手,哀求道:“我愿意的,大人救救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好了,终于和第一章 接上了,我宣布本文现在才正式开始55555555555
第二十四章
【“大人,我……干净了。”】
半夜,大雨,又是一片连草都不长的荒田,村尾这个地方向来连白天也人迹罕至,更不可能会有人瞧见这一人一鬼不知廉耻的场景
可是毕竟是在户外。
雨还在下着,宴江整个人都被淋湿,头发与衣裳都湿漉漉地粘在身上。
他的眼角发红,脸上却只有雨水,没有泪。双手颤抖着伸向腰间,也不知是因为有伤,还是有意拖延,简单的系扣被解上好久才松开来,腰带从衣物上脱落,重重掉在土里。
吸饱了水的衣物仿佛有千斤重,他试了好几次,才将外衣从左边肩头拉下,放出左手,右手再小心地从袖管中穿出——虽然那儿的伤口早已被雨冲得麻木冰冷,几乎感觉不到痛。
随后是里衣、裤子、鞋袜。
鬼王全程居高临下地欣赏。他不叫停,宴江便不能停,哪怕膝盖麻得跪不住,几次摔在烂泥里,也都要咬牙爬起来继续脱。身上沾了泥,又被雨水冲去,反复几次,直到浑身一丝不挂。
“大人,我……干净了。”
脱下来的衣物平铺在地,宴江赤裸跪坐在其上,哀戚地抬头,想去拉鬼王,却不敢。接收到鬼王打量货物一般的目光,复又悲哀地垂下眼睑,大抵是不愿面对如此荒诞的场面。
他也知道,鬼王不可能会因此而怜惜他。
时崤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来,强制性将宴江的下颌抬得更高,他眯着眼欣赏片刻,才伸手奖励性地拍拍对方脸颊。雨水带走了热量,人类身上的体温几乎已经低到极限,即使与鬼体接触,也没怎么感觉到冷。
“真是不知廉耻。”他刻意羞辱。
时崤握住宴江双臂,用了些力,让瑟缩着的双肩打开,同时将他整个身体往后按倒在衣物上。膝盖也随之跪了上去,格挡开并拢的大腿,把自己挤入人类的双腿间。
黑暗中有一瞬间的风拂过,是一道鬼气屏障在他们头顶悄然地展开,自带微弱淡幽冷光,呈巨大的碗状,向下扣住了这一人一鬼。对外,是挡住大雨,隔开一切无关的打扰;对内,则是画地为牢,把可怜人类关在这一张逼仄的空间里。
宴江毫无选择的余地。
他躺在鬼王身下,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乌黑的头发粘在他的脸侧、肩头,以及身下的布料上,黑与白的对比格外冲击。唯有眼尾与胸前乳晕带有一点色彩,前者是可怜的粉,后者是成熟的红,在这样一副青涩的肉体上,格外的点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