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发了一会儿呆,在笔记本上慢慢写了好几遍简一苏的名字。
这个鬼魂他似乎认识自己,而且对自己很好。他身上一定有着很多淮栖不了解的事情。
他侥幸地希望是自己失去了关于简一苏的回忆,而不是简一苏是认错了人——世界上还会另外一个胆小怕鬼,小名叫做枝枝的淮栖吗。
可这种想法又有点自私,前者对于简一苏来说是很残酷的事。鬼魂停留在世上都是因为尚有执念没有放下,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淮栖”说,可他却把简一苏这个人忘掉了。
淮栖心中纠结着,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了臂弯外面,回过神来时发现笔记本上已经满是涂鸦和名字。他垂下眼睫来,在“简一苏”的旁边又写下了一行字:“我喜欢他的眼睛。”
画了两道弯弯的曲线和两个实心圆。
恍然间,瓶身对面扭曲的景象中穿梭过几个零零散散离开教室的人。
淮栖在最后一排目送着几个学生走出教室。可在他们离开一瞬间,淮栖似乎看见了那漂亮的笑容,他皱眉起身,那群说笑的学生已经拐入走廊了。
……
陈盼安和庭雪今天不在家,说是有急事回老家一趟,淮栖猜想是陈哥家老人的事,二老和淮栖的奶奶互为邻里许多年,淮栖和他们也有不浅的交情,不免生了许多担忧。但走之前陈盼安让淮栖放心,他们明天上午就回来。托淮栖帮忙照看俩崽子。
他记得把手柄和电脑带了回去,陈名潜看到淮栖身后的背包,一溜烟跟进了他的房间,道:“你把游戏带回来了。”
“作业写完了么。”淮栖问道。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陈名潜不满道,“我玩半小时,写半小时不行么。”
“你先写完,我就准你玩到睡觉之前。”淮栖说,“否则账号都不给你登录。”
“靠,你威胁我。”陈名潜凶着脸,噔噔噔上楼把书包甩了过来,占了淮栖的课桌,把自己似垃圾一般的书本摊开,开始奋笔疾书了。
大概是见到了哥哥的狂奔,庭小雅来敲门道:“小淮,我写完作业了。”
淮栖:“那你进来玩吧。”
“好嘞。”
陈名潜:“……”
看见陈名潜的憋着一股气的模样和庭小雅的笑容,淮栖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
于他而言,和小孩相处比同龄人轻松很多。就像陈名潜,他不用去猜着小子的心思,他心里想的向来都是同步写在脸上。
淮栖去冲了澡,换上了他的大号居家衣。庭小雅玩累了揉了下眼睛,拿一只手紧紧圈了一下淮栖的手腕,感叹道:“你好瘦啊。”
“瘦了不好,瘦了不容易练出肌肉。”陈名潜埋在作业堆里也不忘插一句嘴。
淮栖垂下一只手来任她圈着,也没挣脱。另一只手用毛巾擦头,问道:“你们今晚想吃什么,但我会做的不多。”
好在俩小孩的需求也并不奢侈,淮栖去厨房简单地煮了几碗面,热了中午的剩菜当卤子。
他摘下围裙来去叫两人吃饭,听见兄妹俩在房间里嚷嚷起来,大概是陈名潜题做不出来,怪庭小雅在旁边玩游戏扰得他心烦意乱。庭小雅则说自己就压根没打开电脑扬声器,并且戳破他上课睡觉就没好好听。
“战局”愈演愈烈,淮栖淡然上前,一手抓一个崽的后领,把两人分开,说道:“别闹了,吃饭了。”
庭小雅听话道:“好。”
陈名潜又有了小脾气,一头扎进作业作业堆里,冷冷道:“等我写完再吃。”他写字的劲儿又用力了几份,胳膊肘不小心把笔撞到了地上,骨碌碌滚了老远也无动于衷。
淮栖无奈叹气,只好蹲下身来给他捡起来。
可是就在蹲在身子的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凉意如一道低语的预言,从他的耳朵钻进整个身躯。
淮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响,动作停滞了一会儿。
他在傍晚微微的黑暗中,向旁边慢慢转头。
就这样,和蹲在陈名潜腿边的小男孩对视了。
那个双眼黑洞洞的小孩蜷缩在写字台下狭小的空间里,一半身子被他随意丢在地上的背包挡住,手里握着一把折叠的水果刀。刀的下面还缀着钥匙和挂件,在叮铃作响。
陈名潜每垫一下脚,那金属摩擦的声音就被他蹭得响起一次。
淮栖瞬间头皮发麻,但是没有躲开,仍然蹲身,直直地和那个小孩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