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闻钱把瓶子递给他,道,“驱鬼要一就是要顺其心意,顺其自然。他的目的本来就是来找你的。”
疲乏是藏黑暗里行动的虫,夜幕压得越深,它们就越肆无忌惮地从身躯的深处爬出来,噬咬人的每一寸皮肤。淮栖发现眼皮正被困意拖拽时,已经是凌晨了。
他把陈名潜搬回房间安顿好,为保证万无一失,托闻钱将整栋房子检查了一遍,特地为庭小雅和陈名潜做了法,确保一切无误。淮栖在送走这位道长时和他道了的谢。
闻钱却朝他伸手:“不客气,拿钱办事。我驱鬼计费是按小时的。”
“……”淮栖看着他的手心,陷入一阵窘迫的沉默,他要了闻钱的联系方式,低头道,“我“能不能之后再给您线上转过去?我现在没有多少钱了。”
闻钱同意了好友申请之后,弹了个响舌,笑道:“骗你的,有人给你付了。”他仗着个子伸手去摸淮栖的头,但是被后者下意识地躲开了。
“有人?”淮栖好奇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说“简一苏吗。”
“嗯“嘶,”闻钱严谨地改口道,“应该是有‘鬼’。”
淮栖道:“我很想知道他的事情,希望您能给我透露“哪怕一点。”
“我真的不能说,这关乎着我的人生大事。”闻钱正经道,“你要想知道,自己问他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到“人生大事”时,淮栖不知不觉地瞥到了闻道长白T恤上的“搞钱”二字。
“……”
淮栖只好道:“那好吧。”
“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闻钱临走之前道,“你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
……
这一晚,淮栖做了个梦。
梦里是黄昏、海边,院子,和生锈铁栅栏上爬满的牵牛花,无论盛开和枯萎的,那每一条细小的藤蔓上都贴着一个名字纸条。
有人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牵着他的手,走了很久,走进了一片海浪声中。
淮栖不敢过去,他害怕大海,见到礁石后的潮水向他奔来时心脏会失常地跳动。他会不停地想象津咸的海水灌进肺里,令他窒息的场景。
但有人在前方给他领路,他踩着着前方的脚印慢吞吞地走过去,重心不稳的时候会抓住他的手。
那个人是谁?
淮栖看不清。
大概是一群小孩子,一个小少年“一个高大的背影,他努力回想,却也无法将给他手心温度的领路人具象化。
直到他跟不上了,海水和沙滩全部变成了血淋淋的红色,它们吞没了所有的脚印,腥味烫死了牵牛花。
涨潮时分,是大海杀死了许多人。
……
淮栖是被陈名潜吵醒的——因为他没写完作业。
淮栖昨晚把房间都收拾了一遍,用过的杯具也刷了干净,翌日的屋子看起来一起正常——但一大早就被陈名潜给破坏了。他“移战”到了客厅,把七零八散的作业纸和书包铺了满地,妄图在上学之前挣扎一下。
他一边补一边嚎着抱怨没人叫醒他。而庭小雅已经背好书包,等着他上学,还贴心地给淮栖关上了门,以免小淮哥难得的补觉被自家哥的牢骚破坏掉。
时间是早上六点,淮栖还是拖着疲乏的身体起来给两个小孩做了早餐。他记得今早第一节 没课,于是打算睡个回笼觉。
意识沉入朦朦胧胧时,他听见了除自己之外的轻盈的呼吸声。他把眼睛眯开一条缝,看见了简一苏。
简一苏在自己的床边坐着,长长的眼睫垂下来,无言地望着他,淮栖没见过这种眼神,就像是藏了一场不为人知的风花雪月,连眨眼都被这底蕴渲染得柔软至极。
简一苏这样看了他很久,忽然将淮栖的手执了起来,低头,嘴唇触碰到了他手臂上被刀划的伤口。
灵魂的质地是凉的,淮栖却感到被轻轻扫过的地方莫名发热。
简一苏放下他的手,说:“早上好。”
“……”淮栖心虚地立马闭紧眼睛。
简一苏道:“我知道你醒了。”
淮栖投降地睁开眼。简一苏正俯着身子,懒懒洋洋地托着腮看他。
淮栖则是趴着,把一半的脸埋在枕头里,说道:“早上好。”他犹豫地道:“那个……”
“嗯?”
““谢谢你,”淮栖道,“昨天你叫了人来帮我。”
简一苏笑:“我听闻“道长说了,你很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