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溯没有那么虔诚的心情,他来这里,更像是来探望一位并不存在的老朋友。
他和戚寒衣说:“刚才晚饭那会儿,我在院子里散步,今晚看不到月亮,白泽号就是天空最明亮的存在,很美,天空的群星都黯然失色。”
“我很想有一天去看看真正的白泽号,不过应该没有这个机会,所以就只能在游戏里,拜访一下他的位置。”
戚寒衣忽然想起,家里那只小鲨鱼也说过,说白泽号像星星。
他似乎也喜欢白泽号,他是人鱼种,靠着吃药,才能短暂变成人类的样子,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登上星空,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想进入《星战》游戏,想来看看他的“星星”。
这并不是什么太过任性无礼的要求,以自己的权限,帮他要一个游戏的登录许可也并非难事。但当时自己却非常粗暴地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只为了一点无谓的迁怒。
想起苏溯当时震惊又失望的眼神,戚寒衣心里漫上一丝悔意。
小鲨鱼一直很听话,乖乖配合自己的各种安排,就算被人下毒,也没有半句怨言。自己明明想好了要对他好一点,那是他第一次认真地向自己祈求一件东西,自己却用最残忍的话拒绝了对方,又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这次星舰驾驶大赛,你若能得第一,说不定就能登上白泽号。”戚寒衣罕见地安慰了句。或许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减轻一点心里的愧疚。
面前的青年行为里总是透着一点和苏溯相似的影子,又整日顶着鲨鱼玩偶的壳子,让他总是忍不住联想到家里那只鲨鱼。
可戚寒衣这句话并没起到什么作用,苏溯听完只是摇头:“就算真能第一,我也没资格去太空,更别说上白泽号了。”
苏溯参加比赛纯属为了玩,并没有想过能不能拿第一。他人鱼的身份不可以曝光,而且人类连人鱼玩游戏尚且要限制,真正的星舰更不会允许人鱼靠近。
管家伯伯也说了,人鱼驾驶星舰这事情,虽然有人提议过,但以失败告终了。
所以他就算拿了第一,也没什么用,反而容易惹出麻烦。
戚寒衣不知道苏溯的顾虑,想到先前了解的信息,只当他是在担心自由岛的身份不被帝国方面所接受。
“身份不是问题。”戚寒衣说:“只要你拥有过硬的实力,和想要守护星球的心念,你就驾驶星舰的资格。”
这话听着太耳熟,以至于苏溯不过脑子地就问出来了:“哪怕是一只人鱼吗?”
问完才察觉到不妥,自己这么说,会不会惹对方怀疑啊?
苏溯赶紧找补了一句:“我就随口一说……”
戚寒衣沉默着,他没有怀疑面前的玩家,自由岛确实有不少人对人鱼抱有同情之心,加上对方也有一个人鱼母亲,会这么问也在情理之中。
戚寒衣的注意力在别的事情上。
他想起了已故的父亲,刚刚出口的那句话就是父亲从小教导他的。
如果是父亲面对这个问题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答案。
可是父亲死了,被他最爱的人鱼,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他那么痛苦地死了,那血淋淋的场景是自己连做梦都不敢触碰的梦魇。
父亲在咽气前,用空洞的眼眶望着他,用没有嘴唇的嘴说说:“寒衣,保持思考,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理智。不要像她……那样活着,很辛苦。”
他做不到,这么多年,他还是做不到不去憎恨。
他极力克制,把自己套进规矩的牢笼,压制所有的情绪,活得像具只会工作的机器,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发疯,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而已。
没人知道他驾驶白泽号时,多少次想用炮口瞄准了人鱼王国的坐标。没人知道他在深夜梦醒时,眼里装着怎样的疯狂的恨意。
没等到回答,苏溯便默认对方并不赞同了。
他想,自己大概是听了管家伯伯的话,心里太激动了,按捺不住,高兴得有些忘形了,就算戚寒衣的父亲这么想,但在人群中也是极少数。在大多数人眼里,人鱼应该是生育工具,是宠物,或者需要防备的危险生物吧。
就在苏溯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他听见戚寒衣用不大但是很坚定的声音说:“如果它真的是以保护这个星球为目的,那么即使是人鱼,也有资格驾驶星舰。”
很简单的答案。戚寒衣知道,如果抛开仇恨,他一直很认同父亲的观点,尤其是成为星舰的指挥官以后,他明白一个拥有精神力天赋的驾驶员有多么珍贵,人鱼的价值远不止是生育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