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垂下眼眸时,刚好和骸骨的眼窝对视上。
燕时洵愣了下,不知道是否是他自己的主观情绪在作祟,他竟然觉得骸骨失去了眼珠已经空荡荡的黝黑眼窝,竟然显出了一丝恳切的哀求。
就像是那位队长的痛苦和执念穿透过生死和光阴,重新回到已经失去生命的骸骨里,在向来到眼前的驱鬼者恳求——
请,将我从生死的痛苦中解救出去,请找回我当年带队前来的队友们。
燕时洵擦拭双手的动作一点点停顿,手臂垂了下来。
他默然与骸骨对视片刻,然后勾起一丝笑意,轻声道:“会的。”
南天在旁边看着自言自语的燕时洵,觉得像是有冷风从自己脖子后面吹过来,不由得害怕的抖了抖。
直到离开队长的小木楼,燕时洵的心绪都带着沉重。
因为队长在记录中提到了,他在村中遇到了不少队友还有认识的人。
所以,燕时洵以队长家为中心,迅速搜查了附近几十栋小木楼,累得跟在他身边的南天都有些发虚,燕时洵却依旧精力充沛,半点看不出他刚刚高效率的做了这么多事。
在检查了附近的小木楼之后,燕时洵发现,并不是只有队长遗忘了事情。
其他一些小木楼里的墙壁或地板上,都能看到或是用指甲或是用尖锐物品划下的痕迹,那些人也曾在遗忘之间苦苦挣扎,也有人发出了疑问,想要知道本来已经死了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伴们又为什么变成了腐尸。
但是,那些人看起来很快就遗忘了曾经的事情,在划下那些痕迹之后,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曾经那样痛苦的想要记住些什么,再也没有回去查看过。
连那些划痕上……都早已经被厚重的灰尘覆盖。
不过,燕时洵也在其中几栋小木楼里发现了不同之处。
在落满了灰尘的柜子顶上,或是床下面,留有一个看起来方方正正像是笔记本的印痕,比其他地方的灰尘要薄很多。
看上去,这里曾经放过一个本子。
燕时洵想到了队长将布条藏在地板下的事情。
也许,比旁人更加心思细腻的队长,发现了村人会将他们记录所用的载体拿走,所以才会如此小心的隐藏自己的记录。
而那些没有掩饰的人,他们所记录下来的东西,都已经被旁人拿走了。
不过,从所有人零碎的记录里,燕时洵还是从众多视角中,勉强拼凑出了完整的事件经历,知道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有会出现在上游长寿村的人,都会经历过下游的长寿村。
他们或是为了赌一线生机,或是为了网上流传的长寿村的景色,在去往长寿村之后,无一例外都被深深的吸引住了。
一切会让他们不快乐的情绪和记忆都会被遗忘,每个人都开开心心的在长寿村活着。
他们不会记得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只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这才应该是生命本来的模样。
失去了所有痛苦,剩下的只有快乐。
然后,在某一天太阳落山之后,事情却开始起了变化。、
腐尸从河水中爬出,潜藏进河边的小木楼。
一些人在睡梦中,就被藏在床下面的腐尸所袭击,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忽然出现的村民剥离了血肉。
这些人还有另外一个共同点——他们在莫名其妙前来了上游的长寿村之后,都有过记忆慢慢消失的经历。
并且,其中一些情况还算好的人,都在挣扎着留下最后一句记录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他们去见了村长,为祭祀做准备。
燕时洵不知道那些人在经历过活剥血肉之后,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并且变得完好无损。
但是,他却因为被反复提到的祭祀,和相似的离开的信息,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南天提到过,他在南溟山附近的老家,有用死尸祭祀的习惯。
那长寿村里那些一去不复返的人们,是否是被用于活祭?
燕时洵的心脏沉甸甸的向下坠去,那些饱含着血泪和痛苦的记述沉重的压在他心上,让他一瞬间恍然回到了当年的长寿村,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被叫走。
就像是,养肥待宰的牲畜。
燕时洵一时间站在村道上有些愣神,南天也不敢多问,只能害怕的看一圈周围,再担忧的看看燕时洵,生怕他是被邪祟伤到了神智才会这样的表现。
沉思中,燕时洵忽然觉得自己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