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了妹妹之后,谢麟这些年已经认错过很多次妹妹,在他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还干出过看到年幼的女孩就觉得对方是自己妹妹的事。
幻听,幻视,分不清现实和想象。
谢麟经历过所有最糟糕的情况,对自己的五感已经无法信任。
尤其是在经历过巨大的刺激之后,复发的可能性很大。
——就比如他们这一次遇险。
谢麟觉得,自己之前梦到妹妹的事情,就是他的病症有复发苗头的预兆。
因此,对自己的情况很了解的谢麟,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回去之后可能还需要去看看医生,不能总是这样出现幻觉,觉得所有相似年龄的女孩都是他妹妹。
谢麟这样想着,心中叹了口气,对这个小女孩感到愧疚。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刚才想到了什么,但随便把别人看成自己的妹妹,这对别人来说也是一种不礼貌的冒犯吧。
谢麟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身,视线和她齐平,声音温柔的道:“小妹妹你好,请问你家有没有一个大哥哥来做客?我是来找他的。”
郑甜甜抱着小木偶人的手臂逐渐收紧,稚嫩的手掌甚至用力到泛白。
她原本一直带着甜甜笑容的面容上,现在也没有了笑意,嘴唇抿得紧紧的。
谢麟在门外,郑甜甜站在门内。
只是一道门槛之隔,却相距太远。
谢麟看着不说话的小女孩,又想起连他都被院子里的木雕偶人吓了一跳,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小女孩的家长,觉得对方真是不称职,怎么能让年幼的孩子生活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
他只当小女孩的性格就比较内向,并没有多想,而是笑着耐心的和她说着话。
这时,燕时洵和郑树木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燕时洵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那两人。
清贵成熟的男人,还有年幼天真的小女孩。
这两人看起来真如兄妹一般,温馨极了。
就连郑树木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喊了一声“甜甜”。
郑甜甜回头看向自己的哥哥,应了一声“哥哥”,然后就伸手向郑树木,一副要哥哥牵手的样子。
郑树木快走了几步过去,弯了弯腰,笑着牵起了郑甜甜的手。
谢麟见状,也站起了身,微笑向郑树木点了点头:“令妹很可爱。”
燕时洵正准备迈开长腿走过去,但眼角的余光却忽然扫到客厅的角落。
在堆放得高高的杂物和木雕后面的墙面上,挂着几幅画。
其中一幅已经因为潮湿而被侵蚀斑驳的画,引起了燕时洵的注意。
……画上那个寥寥墨迹勾勒出来的人形,是令他刻骨的眼熟。
画中那人拢袖昂首轻笑,长衫的衣角在身后翻飞,如仙鹤展翅欲飞,却身姿坚定的踏向未知的远方。
但最令燕时洵心神动摇的,还是画边的题字。
笔走龙蛇,枯笔洒脱肆意,自成一段闲云野鹤的风流。
虽然部分纸张已经因为潮湿而腐烂发黑,看不清原本写的是什么。但是燕时洵还是认了出来,那分明……就是他师父,李乘云的笔迹。
题字中提到了郑树木的名字,并且态度很是亲近,言“树木兄”。
李乘云生前便喜爱云游四方,广交朋友,无论燕时洵跟着他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的朋友,也见过他迅速交到新朋友并且互相引为知己的场景。
比起孤狼独行的燕时洵,李乘云的朋友遍天下,好像就没有李乘云不认识的人。
燕时洵以前还问过李乘云他到底有多少朋友,李乘云想了想,哈哈大笑回答说,天上多少颗星星,大江大河中多少沙砾,他就有多少朋友。
所以后来,燕时洵也放弃探究这个问题了。
但是燕时洵还是没能想到,李乘云竟然还认识郑树木!
并且从这幅画来看,似乎还并不是李乘云单方面将郑树木当做朋友,郑树木同样对李乘云有深厚友情。
燕时洵认识李乘云的画风,这幅画并不是李乘云所画,大开大合之势反倒更符合郑树木在木雕时的刻刀走笔之风。
一人画像,一人题字,这两人的关系之深厚,绝非点头之交。
而题字中,李乘云留给郑树木的其中几句话,也让燕时洵疑惑当年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题字言:树木兄,此去一别,愿兄长寿,但守天地。
燕时洵的眉头慢慢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