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而显得格外的冷酷。
令官方负责人光是看着他,就觉得浑身都在冷得发抖。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原本对于老人的关切也都被这份冷意压下,荡然无存。
“村子……村子是搬走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知道皮影博物馆里发生的事情,您到底是什么人?”
好半天,官方负责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下压抑着急迫和颤抖。
老人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是要连肺都一并呕出来。每咳一声,他就压低一分脊背,整个人蜷缩在窗户前面,原本清瘦衰老的身躯显得更加凄惨。
风中残烛,一吹就会熄灭。
官方负责人立刻顾不上他原本的目的,赶快小跑过来扶住老人,急切的帮他顺着气,询问他有没有药,药放在哪里。
老人咳得说不出话,嗓子里一片血沫。
负责人见状,赶紧拉开旁边柜子的抽屉翻找着有没有药片,一般老人或者病患,都会把常用药放在离床近、一伸手就能摸得到的地方,以防半夜发病没办法及时拿到药。
他现在也只能赌一把了,要是找不到,他也不顾不上老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有无异常,准备把老人背出去,让救援队里的医疗人员先急救。
好在他运气不错,抽屉里确实放着很多药片,药片外面包着的牛皮纸上写明了用法和次数,还有对应的开药时间。
看来老人之前就看过病,是从医生手里拿的药。
这也让负责人松了口气,赶紧抖着手拆开,将药片喂给了老人。
但是负责人在想要合上抽屉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
类似的牛皮纸包有好几个,上面写明的时间最早的是半年前,显然已经过了牛皮纸上写的拿药期限。
也就是说,从半年前开始,老人虽然还在领药,但却不再吃药,而是全都堆在了这里。
就像是在等死一样。
半年前……正好是那个年轻人拿走了乌木神像的时候。
负责人的手指悬停在牛皮纸包上面,有些怔愣。
老人亲眼看着那几个游玩的年轻人误入了荒村,找到神庙,并且将以身镇守邪祟而死在那里的驱鬼者的尸骨扔出去,像个土匪一样,将里面的金银祭祀器皿搜刮一空。
最重要的是,拿走了那尊乌木神像。
老人没有加以制止或者提醒,只是在回来之后,就在明知自己身体不好的情况下,停了自己的药。
他忍受着身体一日复一日破败下去的疼痛,然后安静的坐在荒村里,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到底……是为什么?
官方负责人见过很多为了活下去而不顾一切的人,哪怕害死别人的命也在所不惜,就像是长寿村里的那些村人。
但是现在他眼前的这位老人,却是一心求死。
是赎罪吗,因为做过让自己悔恨却无法弥补的事情,所以想要用死来偿还他的罪孽吗?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之前都在好好的吃药看病活下来,却偏偏是半年前?
那个乌木神像,到底是哪位神的,老人又知道些什么?
官方负责人的思绪一片混乱。
但是在昏黄的烛光下,他忽然发现,在牛皮纸包下面,还放着几张有些褪色的红纸,和几张合影的相片。
负责人好奇的瞥了一眼,然后惊呆在原地。
他的手搭在那几张红纸上,忘了自己本来想要合上抽屉的动作。
这位老人……竟然有官方认证的证书。
红底烫金的大字写的很清楚,老人姓白。
是西南皮影,第二十八代传承人。
也是西南皮影目前仅剩的唯一一位,皮影匠人。
另外几张合影里,白师傅在很多年前站在众多人前面开怀大笑,阳光正好,意气风发。
那时候,白师傅脸上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但是现在的白师傅……却好像只剩下了一具空壳,浑浑噩噩的活着。
“世事无常,对吧?”
老人疲惫嘶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人在事业正好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想到还有一天,自己会落得个失去一切的下场。”
白师傅眨了眨眼,他靠在床头仰头看向楼板,浑浊无光的眼睛中充满了感慨。
这栋房子,曾经也充满着欢声笑语,孩童噔噔噔的从地板上跑过,欢呼雀跃的声音好像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那时,老妻温柔关切的声音,儿子儿媳的谈笑声,朋友来访时的大笑声,还有从厨房里传来的油锅和柴火燃烧的声音……所有这一切的声音组合在一切,构建起了名为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