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病就是在百年前身死的阎王这件事,并没有影响燕时洵对他的态度。
救援队员不由得惊恐的看向燕时洵,心里犯着嘀咕,心说难道刚刚说张导演是阎王,是在和他们开玩笑的?
怎么从燕先生的态度上,一点也看不出阎王该有的尊严呢?
燕时洵并没有故意提高音调,但却很奏效。
原本荒村中零星传出来的杂乱声音,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很快,一道挺拔清贵的身影,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张无病拢着衣袖,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你们在找的,是个道士?”
不用燕时洵多说什么,张无病就偏过头去,望向官方负责人:“巧了,我在村子里,确实见到了一个活人。”
燕时洵闻言,看向张无病。
张无病接受到了燕时洵眼神里的询问,笑着向自己身后扬了扬下颔。
果然,穿着道袍的身影踉跄着落后了张无病一段距离,从黑暗的村落里走了出来。
道长的脸色并不好看,他的手掌尽力压住伤口,但道袍还是已经被鲜血浸透,也顺着拎在手里的桃木剑滴滴答答的淌了一路。
他明显也对张无病与之前不同的转变有些疑惑,但还是因为张无病救下他的行为而选择了暂时信任他。
直到道长真的跟着张无病走过来,看到了燕时洵和并没有损伤的官方负责人,他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放下了心来。
“燕道友。”
道长向燕时洵拱手行礼,苦笑道:“见谅,我这副模样,实在是尽不到礼数。”
负责人连忙过去搀扶住道长,担忧的看着他询问伤势。
道长摆了摆手,说自己的情况已经比之前料想的要好很多了。
看到负责人不相信的谴责目光,道长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着解释道:“真的,没有在强撑着安慰你。”
“在你们离开之后,我就已经做好了身死于此的准备,但是,我却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物品。”
道长的脸色严肃下来,郑重的吐露了几个音节:“乌木神像。”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道长身上。
就连一直警惕戒备着张无病的邺澧,都转眸看向那道长。
官方负责人更是错愕:“乌木神像?在海云观里丢失的那一尊?它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两地相隔可有几百里!”
张无病若有所思的用折扇敲了敲手臂,然后抬头看向邺澧。
邺澧缓缓眨了下眼眸,当是回答。
张无病立刻了然,低声喃喃:“怪不得,我就说这里的力量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其余人不知道乌木神像的真实情况,但两位鬼神却很清楚。
尤其是唯一见过千年前邺澧的张无病。
那时战场上唯一仅剩的战将,令阎王印象深刻。
千年前的屠城之战,死伤数十万人。
如此庞大的死亡数量,令整个地府几乎全都动了起来,阴差前往战场,想要将亡魂带回地府。
但是整个战场上,却没有一个亡魂肯与阴差离开。
将士即便战死依旧英魂不倒,目光凛冽铁衣寒光,坚毅而沉默的守在战场上。
似乎在这一地死亡中,还有他们值得追随和守卫的存在。
此事惊动了阎王。
当他走到战场上时,便看到那战将浑身浴血,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站起来,直面死亡。
那战将眉眼坚定锐利,对于死亡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愤怒。
那一幕久久印刻在阎王心中。
当后来酆都生变的消息传来时,鬼神哗然,可阎王却只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反而有种悬在半空中的刀,终于落了下来的安心感。
而刚刚张无病在荒村中时,越靠近他捡到道长的地方,他就越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气息。
强大,锋利,怒目诘问天地。
一如千年前那名战将,所留给他的印象。
燕时洵与邺澧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顿时清楚了,为何之前邺澧的力量无法在这里生效。
就如邺澧所言,他面对的,是千年前的自己。
虽然尚不清楚千年前邺澧的形象是如何流传下来的,但是,乌木神像从一开始,明显就是奔着镇物去的。
无论是所选木材还是雕刻方式,都是为了应对凶煞恶鬼。
盘腿坐下来冲着恶鬼念诵经文感化它们,或许是文明慈悲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