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包裹在黑雾中,盔甲寒光闪烁,目光炯炯直视前方,握紧了手中长剑,好像随时准备跟随酆都之主再次驰骋沙场。
一场新旧的更迭,正在轰轰烈烈的进行。
战将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邺澧走向他。
曾有将,死于邺地,渡澧水而过,以登神位,执掌酆都。
酆都之主成为鬼神的那一刹那,新的神名形成,而凡人之身陨落。
再无人可知,曾经那位凡人战将的姓名。
就连知道鬼神真名的存在,也越发稀少,直到如今,只剩下燕时洵一人。
——鬼神以真名馈赠,交付真心,以酆都十万阴兵千万鬼魂可抗天地之力,以聘珍宝。
而现在,鬼神在向过往的自己,要求交还被压制的力量。
黑色长袍曳行于地,精致刺绣栩栩如生,凶鬼猛兽在其上嘶吼咆哮,震慑骇人。
而日月星辰斗转运行于其间,山川河海波纹怒浪于衣袍下摆,随着邺澧的走动而波动,恍然如同踏浪而行,执掌天地日月。
邺澧向战将伸出手,缓缓舒展伸平手掌:“云篆太虚,浩劫之初,昭昭其有,冥冥其无。”①
“被你镇压住的力量,该到还给我的时候了。”
“而在此之后,酆都——在此!”
话音落下,飓风平地而生,在邺澧脚下迅速成形,风势之大几乎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直抵阴沉天幕而上,顷刻间就扫清了一整片沉沉乌云,露出本来血红色的天空。
狂风吹鼓起邺澧的袖袍,他临风而立,眸光沉寂却坚定,像是没有任何存在可以动摇他身为酆都之主的意志。
而在他身后,战马踩着马蹄,将士们腰间佩剑金属声相撞清脆,像是迫不及待在等待着主将的命令,就此出征。
战将静静与邺澧对视,随即,他微微敛下眼眸,笑了。
“旧日已死,新都屹立。我镇守的人间,也该交给你了。接下来,就是你的天地了。”
“——邺澧。”
战将第一次,轻声唤起邺澧的名字。
就像是一种信号,在战将话音落下的瞬间,原本重影的大地山川剧烈震颤。
千百年来一直无声无息镇守西南的乌木神像,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在撼动天地的巨响中,力量从西南的大地上撤走。
最先感知到变化的,是西南大地上残留的邪祟。
因为这股无形而恐怖的力量,千百年来,不仅是驱鬼者闻西南色变,就算是西南的鬼魂都叫苦不迭。
每每有鬼魂想要对生人做出恶意的举动,害人性命时,鬼魂常能感知到被一双眼睛从身后盯住的冰冷震慑,就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如果鬼魂枉顾警告,一意孤行要杀害生人,就会迎来悲惨的死亡。
越是靠近白纸湖,这种感受就越深。
游荡了太久的厉鬼本以为这份威慑,来自曾经的酆都。
就连旧酆都城池自己都认为,是聚集了整个白纸湖的鬼气导致了这样的局面,北阴酆都大帝残留的力量依旧在震慑西南。
但直到此刻,在大地的剧烈震颤中,群鬼才迟了千百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力量,不属于鬼神。
只属于凡人。
是凡人愤怒的嘶吼和抗争,不甘想要反抗天地的力量所带来的恐怖威压。
旧酆都看向最底层地狱中发生的一切,终于发觉了真相——
乌木神像被鬼差藏在旧酆都之内千年,在这千年的时间里,乌木神像从未停止过守护人间。
即便他本身已经身处地狱。
群鬼惧怕的,哪里是旧酆都余威。
那分明是……
凡人自己的力量。
镇压恶鬼,保一方平安的,从来不是泥塑的神像。
而是生人自己的意志。
可惜,旧酆都发现得太迟了。
在千百年丝丝缕缕的渗透中,战将的力量早已经深入整片西南的土地,无声无息的在黑暗中守护生命。
却从来没有人知道。
战将也没有兴趣让别人知道。
直到战将在彻底解除自己对白纸湖甚至西南大地的镇守力量,也将对西南大地的掌控力,交到了酆都之主手里。
世人才终于惊觉——
原来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有人虽不曾言语,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这片群鬼横行作祟的土地。
酆都无法涉足旧酆都所在,他却不肯就此放弃,依旧想要从坠落的旧酆都手里,将西南抢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