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洵心下微沉,本来对未来“自己”的不满,也变作了凝重的严肃。
他几乎是顷刻间,就想到了校园内的棺材大讲堂。
其他学生不清楚大讲堂的来历,只是因为网络上的传闻,就觉得大讲堂下面以前的乱坟岗,建成这个模样是为了镇压那些鬼魂。
但是从入学的第一天,燕时洵就知道棺材大讲堂,是为了让那些认不出主人的尸骸残躯,能够有一个归宿,不必再继续茫然游荡在世间。
滨大建校时间长久,百年前,很多进步人士死在了校园里。
他们的尸体被随意堆积在校园内,摞起了一座小山,没有人敢冒着风险去为他们收拾。
太阳曝晒,风吹雨打,野狗啃食,难民充饥……
即便后来滨大校方冒着风险,据理抗争,终于艰难的嬴下了谈判,将那些尸骨收敛下葬。
但,毕竟已经晚了。
迷茫不甘的魂魄游荡在滨大校园内,因为心中执念,即便是死后,他们也想要完成生前没有做完之事。
几十年前,因为魂魄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学校的日常教学和生活,所以滨大请了海云观,做出了棺材形状的大讲堂,让那些游荡的孤魂可以得到安息。
而大讲堂前的三棵树,也确实是取自三炷香的寓意,让魂魄受了校园内绵延不尽的生机和香火,就可以心满意足去投胎。
入学的时候,李乘云拢着手站在大讲堂前,仰头看了大讲堂许久,清隽的身姿在风中如仙人将羽化而去。
然后,缓缓低头,向大讲堂鞠了一躬。
李乘云告诉燕时洵,当年堆在这里的尸体中,有恶人,有进步人士,也有海云观的道士。
他其中的一位师兄,就死在这里。
但因为尸体支离破碎,多数只剩下半截手臂或枯骨,分不出谁是谁,于是当年的校方也只得无奈,一起下葬。
大讲堂下面,不仅有济世之人,也有穷凶极恶之人。
此时,燕时洵重新想起了李乘云的话。
他意识到,既然鬼气能够滋养所有死在滨大里的魂魄,那大讲堂下面的魂魄,同样会因为这份鬼气,而重新出现在滨大校园内。
而其中一些鬼魂,很可能会因为心中的不甘和狠戾,继续作恶,危害校园内其他人。
看来,他必须要去主动找到未来的“自己”,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年轻的燕时洵眼眸微冷,如是想着。
他必须要在鬼气造成更严重影响之前,挽救这一切,不能让大讲堂镇压下的鬼魂也受到波及。
不能惊扰那些殉于理想的魂魄,也不能让恶鬼逃脱作恶。
况且,校园内那些因为生前的痛苦或意外,而失去生命的魂魄,不应该和作恶的恶鬼一个下场,被血海吞没,再也看不见天日。
年轻的燕时洵哪怕想象那个画面,都觉得满心愤怒。
于是手下的力气越发狠戾,所有挡在他身前的恶鬼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直接在金光中燃烧成了灰烬。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学生,吓得瑟瑟发抖。
谁说大一的萌新的啊?这简直就是个凶神,太可怕了!
学生欲哭无泪,于是在燕时洵手里更加乖得像小绵羊一样,顺着燕时洵的力道特别主动的扑进了旁边的寝室,生怕燕时洵回手连他也揍了。
“砰!”的一声,寝室门落锁。
年轻的燕时洵修长的指腹从手背上的擦伤滑过,沾染血迹,然后在门板上熟练而迅速的画出符咒图案。
一气呵成。
在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符咒猛然亮起金光,玄妙的纹路生效。
恶鬼莫不敢侵。
“燕,燕哥。”张无病颤巍巍的声音,打断了燕时洵的思考。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向旁边的楼梯上面:“燕哥你看,那,那是不是个人啊?”
年轻的燕时洵本来没有在意,思维一刻不停的转动着,漫不经心的侧首投过去视线。
然后下一刻,燕时洵狭长锋利的眼眸,一点点睁大。
在通往上一层的楼梯上,有一只手臂,从楼梯的边缘软绵绵的耷拉下来,没有一点动作。
就像是,已经死了。
那手臂上还穿着再正常不过的衣服,从燕时洵的角度虽然只能看到一角,但是他凭借着那颜色和花纹,还是迅速在记忆中对上了这件衣服和它的主人。
——就在几小时之前,这衣服的主人还和燕时洵一间教室上课。燕时洵和张无病离开时,这人还在哈哈大笑着和同行者谈论着游戏,生机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