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红指甲小童。
自然也不会有楚行云。
最后,他们两人跟着剩余的那些,被府上人以低价转手给人贩子,贩子将他们踢进小木屋中,关住,准备明朝,向南蛮去。
红指甲小童抱着自己,蹲在角落里,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终究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下来,他哭了一夜,楚行云陪在他身旁,默默地不说话。
第二天上路,一路向南,天越来越热,蚊虫愈来愈多,不少孩子病倒,贩子拿起鞭子抽赶他们,实在抽不动的,塞尸体般塞进车里,一路载过去。
楚行云遭过毒打,身体比七岁时更差了,一点酷暑,就有点熬不住,以前他可是盛夏里满山遍野窜行的小猴子。此时他们途中休憩,正坐在树下休息,光影里,小行云正和红指甲说着什么故事,两人哈哈大笑。
谢飞鸟落在枝头,看着小行云一步一步,正走向最可怕的地方。
走向他人生里最黑暗的岁月。
又行了半月,他们到达不夜城,南蛮一路蛮荒之地,独这一处繁华似大都,南门前有一大围场,各路人贩在这云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什么人都有的卖。身穿绣虎银甲的卫兵围了一整圈,身着蓝底红花的评定人站在南门前头,开设第一关:挑人分级。
姣女娇童,自是第一流,评为娼与倌,品级相当于半个人,最高最好的存在。次一等,作猴,戏耍训`诫,再次一等,作羊,活埋献祭,再次一等,低进尘埃里的东西实在太多,数不过来了。
红指甲小童毫无例外地成为了半个人,戴上一朵白牡丹,被一红衣美人领走了。走了好远,他忽然回头看了看楚行云。
小行云见了,朝他招招手,笑着冲他大喊:“再见”
红指甲看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彼时的楚行云意识不到,他的未来有多黑暗。
谢飞鸟在上空看着,默默叹息。
终于轮到楚行云去评等级了,评定人先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身量肢体,最后让他转过身来,在后脖子上盖了个章,大大地刻着一个字:
羊。
从此,笑起来甜甜的、从小被宠大的、很喜欢和小动物说话的、活生生的小行云,就这么被判定为非人哉。
彻底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和猪狗牛马,无异。
只见一个壮汉走来,把小行云同其他孩子扔进一箩筐里,仿佛他们都是一颗颗萝卜,孩子们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接着被拉到一个巨大的坑前,噗地一下,推下去
谢流水心弦绷紧,然而他看不见后续了,一道厉风起,砂砾扎眼,他忽而觉得头上剧痛,霎时惊醒
眼前飘着一只楚云魂,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份面无表情的淡然其实是装的,就在刚刚,楚行云还在玩谢流水的头发。
准确而言,是自己的头发,但内里装着谢流水的魂灵。
说来也奇,楚行云的头发颇有些粗硬,有时梳子都梳不开,他自己也不喜欢它。可不知为何,被谢小魂附身后,这一水的头发就怎么看怎么顺眼,油光水滑,像缎子一样,情不自禁就玩起来,没想到谢流水竟然醒来了,一醒来就在心中老不正经:
“哎呀哎呀,这不是我们潇洒俊逸的楚侠客嘛,怎么飘在空中荡来荡去的?噢,脱体成魂了?啧啧啧,风水轮流转呐!”
嘶痛痛痛……
谢流水才在心中回了一句话,腹上的破口钻心地疼,他挣扎了一下,一旁的竹青见了,赶忙道:“楚行云!你怎么样?神医、神医!他醒了!”
决明子赶过来,替他诊脉,沉吟道:“暂时缓下来了,应该无大碍,再过一会,我们就出去,给他煎一副药。”
谢流水睁眼瞧了瞧自己,货真价实的楚行云,而真正的云魂,在顶上飘,不爱理人。他忽而觉得有趣,清了清喉咙,试着张口说话,如假包换的行云声,遂壮大了胆子道:“竹青,能帮我个忙吗?”
“好说好说,只要能帮得上,我竹青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想洗澡。”
“呃……这个恐怕不行,神医说了,你这伤见不得水。”
“那,帮我找一面镜子吧,要全身镜。”
“哈?你要镜子干嘛?”
“换衣服。”
竹青心想,楚行云怎么受了个伤多出这么多毛病,但谅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还是和声和气道:“你在这照样可以换衣服,要镜子作甚……”
谢流水看了一眼飘着的楚行云,一本正色、十分严肃地回:
“不可以,我要对镜脱衣。”
第74章 第二十四回 变形记2
“神医。”竹青偷偷将决明子拉到一旁,小声问,“这蛊毒,是不是会侵入人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