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就剪了。”
疯子扯动嘴角,惨白的脸上扯出褶皱,拉成一道笑容,浮在人的眼前,小行云抖成了个筛子,脑袋不受控制地轻微摇摆。
枯枝老树后,瓦蓝的夜幕里勾了一弯银色的新月,像闭上的眼睫。
疯子看着夹层床里死人的残肢,似是满足了,闭上眼睛,感受着剪刀尖上传来的发抖,满足极了。他威胁似地紧了紧剪刀,就收了回来,一斧头劈开锁链,将小行云拖走。
麻木的四肢在地上拖动,小行云伸出手,将麻木的舌头塞回口里,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地吸一小口气,战战兢兢地吐出来,轻轻的,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地上有一些石头,无力的肢体从上面拖过去,便发出“咯噔”的声音。疯子拖着他,拖过一条长长的、幽深昏暗的长廊,两侧的墙上,挂着红到发黑的脾肾,被铁钩穿过,悬起来。还有各式各样的眼球,用木刺钉在墙上,像陈列的展品。
小行云双眼睁得奇大无比,眼珠子似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看着周遭一切,一切却又似没有入眼,最终双瞳成了两个空洞,无神无采,像从眼眶中央挖出了黑黢黢的窟窿,什么光也照不进去,只有阴冷的气,往里灌。
长廊尽头是一处马厩一样的地方,养着四十九个孩子,被迫同疯子玩“躲迷藏”游戏。
规则很简单,太阳升起来时,孩子可以从马厩里出来,藏到任一地点。这地方很大,房子一幢连着一幢,每一处都建得像迷宫一样,有很多长廊、隔间、暗门。太阳落下时,疯子叔叔和他的朋友会出来找人,被抓到的小孩,随他们处置,每逢新月,可以将找到的小孩杀死,同时,需要再补进新的孩子,保持四十九人的总数。
白天躲藏时,楚行云会出来,他拥有很好的记忆力和方向感,会选择出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地,等到夜幕降临,就由小行云去担惊受怕。
这样很好地保存了“楚行云”这个人的理智与冷静,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很快就受不了地疯掉。五天之后,楚行云已经记下了这里所有的路线,脑中构建出了完整的地图,一旦觉得风头不对,就适时地转移阵地。
然而即使这样,三个月后,他还是被抓到了。
长长的、幽暗的走廊里,传来“嗒、嗒、嗒……”
一下,比一下近。
小行云蹲在暗门后,紧紧捂住口鼻,眼睛闭得死死的。
可是眼睛闭住了,耳朵就更灵敏,最后,他听见,那双厚皮靴踩在暗门后的木板上,发出“吱呀”一声。
心脏像一只突然被扔进油锅里煎的青蛙,乍然要跳出嗓子眼,小行云死死捂着,忽然,无声无息地,暗门被推开了……
从门后伸出一双惨白的手:
“抓到你了!”
小行云被拖出来,他尖叫着,踢打扭动,被狠狠掴了一巴掌,摔到地上,霎时噤了声,半边脸肿起来。疯叔叔把他拖走,拖到一处小隔间里。
小行云瘫坐在那,大大地睁着眼睛,隔间里还有另一个小孩,也被抓来,疯叔叔走上前去,指着墙上的一个黑洞,说:
“把手伸进去。”
“不……不不要啊!绕了我……”
“你不愿意?”疯叔叔握着那小孩的右手,看着他。
那人像是被吓傻了,又是摇头,又是哭。
“原来是这样……”疯子若有所思,他拾起角落的斧头,一下,将那孩子的右臂砍掉了。
血喷了一地。
疯子举起那小孩的左臂,问:“现在愿意了吗?”
“啊……啊”
小行云缩在角落,看见那小孩发出凄惨的叫声,倒在了血泊里……
他怕得发抖,他想离开,想走,他不想承担这一切,他也想把自己放空,他也想从台上走下来,可像被钉死在戏台上,他跪下来,哭叫着:
“求求你了,求求你……我不要在这里……让我下去吧……换你上来好不好,好不好……”
台下十二岁的楚行云看着另一个自己,他一手抱着发亮的星星,一手勾勒着迷宫地图,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疯子叔叔扔掉手中那个血孩子,一步步朝小行云走来:“把手放进去!”
小行云无助地跪在地上,眼泪流了满脸,他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哆哆嗦嗦地把手伸进墙中的黑洞里。
一开始什么也没有,过了一会儿,觉得指尖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在爬,接着掌心瘙痒难耐,最后,一股剧痛袭来
小行云惨叫起来,他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敢把手抽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看见了,好多好多长着钳子嘴的黑蚂蚁,顺着手腕爬过来,爬得一手臂都是,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