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听雨来客舟中。”
楚行云学着小谢的模样,答:“江上断雁叫西风。”
“您楼上请!”
楚行云蒙了面,稳当地坐下来。
最开始时,谢流水还是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他俩在花田里打了一架,谁知那夜月光太好,灵魂同体了。
彼时他们都急于脱身,解开一体双魂,谢流水提议他舞剑试试,说是曾有个负心汉,妻子化作怨鬼法附到他身上,折磨他,他娘成天哭泣,路过的侠客就以剑气破鬼气,帮了这位母亲。
那时,谢流水是这样说的:
“楚侠客,你听过玄鬼妻的故事吗?在我家乡那流传挺广的。”
家乡……
茶来了。
楚行云从茶壶里取出问骨,雪白的一片,他一笔一划,在上面刻道:
玄鬼妻。
茶被小二送走,等待有心人的解答。
楚行云静静地等,等到天色泛黄,日暮西山,茶送回来了。
上头有两个字:
狄山。
这茶泡的太久,黄的发红了,像掺了血。
秋高气爽,赵斌一个人在城里游荡。
他平安从秘境带人回来,在赵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敬与赏识,很快又要升个职位。他坐在小酒馆吃着小菜,窗外能看到赵府拔起的楼宇,还有远远的海景。
海还是这样看看有意思,还能看到飞起来的海鸥,白白的,真可爱。
咦?这只海鸥咋朝着他飞来?而且,越变越大,大的吓人……
赵斌一愣,紧接着看到那团白色大变活人,成了白衣飘飘,闪电般立在他窗前:
“楚……楚侠客?!”
楚行云一把将赵斌拎起来,赵斌警铃大作,立刻护住胸口:“你你你想干什么?”
“……”楚行云白了一眼他的姿势,赵斌更怕了,他怕楚侠客反悔,来找他要回王蜥毒。
当时谢流水死了,楚行云也没必要拿这玩意儿,听说能救赵斌的命,就顺手还给他了。
楚行云想到此,狡黠道:“我确实有点后悔给你王蜥毒,不过,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若肯实话实说,这王蜥毒就还是归你,但你如果撒谎。”
楚行云故意停住不说,只笑了一下。他放下赵斌,大大方方地坐在他面前。
赵斌叫苦不迭,面上赶紧赔着笑脸,给人添酒。
楚行云不喝,他知道这些局中人最是鬼头鬼脑,叫他们说句实话比登天还难,他方才趁赵斌不注意,偷偷往酒里加了自白药。
在秘境时这人为了博他同情,编出了女儿被蛊虫咬的事,并且说全村都被杀了,只有他外出打猎得以幸免。
当时,他说,他并不是真的姓赵,本身住在狄山,是一位异族人。
楚行云盯着赵斌自干了三杯酒,缓缓开口,问:
“你知道玄鬼妻的故事吗?”
“啊,知道。”赵斌道,“狄山附近那一整片,都有这个故事。”
“十二年前,那里发生了什么?”
问到这个,赵斌就显得极不自在,被迫追忆全家被杀,他十分抗拒,楚行云又给他添酒,赵斌喝完两杯,不知为何,嘴皮子忽然利索了:
“我没有女儿,但确实有妻子和父母,那天我打猎回来,家里也都好好的。可是……到了晚上,外面吵吵闹闹,突然来了一大群人,村里人跑出来看,还没看清楚,黑压压的一片蛊虫先冲过来,钻进人的肉里,然后那些人就变得……很疯,六亲不认,到处杀人……
“我们一家吓得赶紧躲到地窖里去,可是蛊虫还是钻进来了,先是父母被咬了,咬了之后,就……”
赵斌说不下去。
楚行云猜到,那种蛊可能又是顾家的某种血虫蛊,害人,赵斌在万不得已之下,只好向双亲动手了。
“再之后,妻子也被咬,所以我……到最后,也轮到我了,我想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决定受死,蛊虫扑过来,钻进我的体内,可不知道为什么,外头响起了一阵阵铃声,我当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声音,现在倒是叫的出名儿了,那是顾家的白骨召蛊铃。
“顾家把蛊虫召回,开始收割村里的人头,当时局中正准备建造第一个人头窟。
“我家人和我都藏在地窖里,没被顾家找到,他们收完地面上的人头,当夜就走了。”
楚行云:“你后来报官了是吗,他们都没去看看?”
“报官?官有什么用……”赵斌望着窗外,苦笑:“我是狄山上的山民,那里又冷,又落后,背面就是北狄人的部落,几乎属于无人管的山头,而我们又不是汉人,报汉人的官,怎么会来管。”
楚行云看着赵斌,此人或许和谢流水经历相似,他问:
“你有恨谁吗?”
“恨?恨啊!杀我全家我怎么不恨,可是……”赵斌拿着眼前的酒杯,浓重的酒香扑鼻而来,“日子久了,恨有什么用呢?死人能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