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于心有愧,如何算作‘无关’?”
方河立时哑然,叶雪涯其意昭昭,终不能再忽视。
叶雪涯淡漠地盯着虚空中一点尘埃,平静道:“于心有愧,心怀不安。既然你已见识过心魔幻境,这些琐事也不必再赘述。”
“惊鸿峰上是我疏忽,海上秘境是我意气,算来你的不幸皆因我而起。纵然往者不可谏,但还是欠你一声道歉。”
“方河,”叶雪涯闭了闭眼,瞳中血色闪烁,“抱歉。”
“……”
方河愕然滞住,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同叶雪涯的记忆太过久远,连爱恨怨悔都已模糊,或许曾经他也苦求过这样一声道歉,但终究是憾然错过。
年少时夭折的爱慕,不因迟来的歉意而死灰复燃。
方河掐着手心,反复告诫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厉声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跟我离开这里。”
“你的歉意你的偿还……又岂是一场幻境一滴心血能弥补的?仙盟欲置你于死地,你就甘心在此等死?!”
叶雪涯忽然道:“谁带你来这里的,你的修为并无进益。”
方河刹那错愕,但转瞬再度恨极叶雪涯无动于衷:“还不走?!”
“谁在帮你,是那位多方作乱的魔修,还是明幽城中的龙?”
“又或者,两者皆有?”
“这根本无关紧要”
叶雪涯不接他的话,兀自言语:“我已入魔,仙盟不日便会行刑。惊鸿峰陨落,你也少了一处庇护。但那两人既然有通行生死狭间的能耐……希望他们还能再护你周全。”
“……什么意思?”
叶雪涯声调极轻极缓,其间夹杂不少方河尚未记起的过往,方河心泛犹疑,但转瞬便被援救叶雪涯的焦急压下,“你不想走?你想接受仙盟的处决?!”
“本应如此。”
“你”方河心间急躁愈燃愈烈,恍惚间似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方河一时气极,俯身攥住叶雪涯衣襟,怒道:“惊鸿峰的大师兄、曾经的天之骄子叶雪涯,何时成了如此软弱之人?!”
“沉湎幻境执着心魔……你能对心魔化身百般补偿,却不敢面对现世中的我?可笑愚昧之至!”
叶雪涯浑似未闻,他移开目光,淡漠道:“檀泽城狱卒将至,你该走了。”
方河怔怔盯着他,心间似被尖针穿刺。
他终于放开手,起身站立时目光隐含鄙弃。
“叶雪涯……你至死都在负我。”
叶雪涯闭了闭眼,掌心于不可见处已掐出血痕。
“心魔无可解,惊鸿峰门人自顾不暇,还有谁会来救‘惊鸿峰首徒’?仙盟本可于惊鸿峰下斩杀我,偏要在天下散布风声。”
“这分明是为仙骨而设的局。方河,你不该来的。”
方河冷冷一笑,听着脚步声越发接近,并未动身:“既然你已接受死到临头的命运,又何必来规劝我。”
叶雪涯拧眉,这才发觉方河另有打算:“你要做什么?”
“你的那滴心血确实,修为不凡。”
方河冷声开口,右手掌心抹过相思整段剑锋,一时鲜血淋漓,火红剑身灼眼燃烧。
“什么人在牢里?!有人闯进来了?!”
“那是心魔狱,关的是叶雪涯!”
方河陡然出剑,鲜红弧光似旭日烈火,生生撕裂整座阴暗地牢!
探路的狱卒未料来者如此强悍,一时不妨齐齐栽倒,方河并不追击,回身劈剑,再度重击于禁咒锁链之上
锵!
银白咒文汹涌流窜,紫电嘶吼如蛇,叶雪涯再度遭受反噬之痛,仍旧未显痛色,只是对方河所为略感惊诧。
方河无心顾忌叶雪涯的反应,他盯着束缚叶雪涯的枷锁,下唇已噬咬出血痕哪怕有心血加持,那禁咒仍是纹丝不动!
他匆匆打量了一眼符阵,仙盟设得缜密,伏魔大阵与多重禁锢环环相扣,即便他略通阵法之术一时也难以解开。
若要脱困,只他一人不能成事。
狱外灵力威压越发强劲,看来是狱卒们唤来了增援,叶雪涯脸色微变:“接应你的人呢?等到仙盟接到消息,你便不能脱身”
“你若不走,此行又有何意义?”方河厉声打断他,相思击于锁链迸出刺目火光,“我本就为救你而来!”
叶雪涯一瞬怔愣,眼神终是彻底变化。
咣!
上一刻尚是坚不可摧的锁链然崩断,银白咒文闪烁片刻随之熄灭。
方河未料这牢狱束缚突兀尽碎,但他来不及深思,匆忙抓住叶雪涯手腕,带着他朝地道上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