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见到您,拉沸尔陛下。”
既没有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关心“还有没有幸存者”,同样不在乎“为什么变成这副模样”,只是客套而疏远,同时又极其离谱的一句“很高兴见到您”。
拉沸尔·布莱克闻言,像是看见小丑的表演一样,皱在一起的嘴角大大地扯起,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很高兴我还活着。是啊,很高兴!那个红发少年再一次扮演了英雄——”他干巴巴地唱道。
尤利斯没做回应,左右环顾着大殿,终于确认:除了拉沸尔不知为何奇妙存活以外,这里再没有第二个幸存者。
圣殿的神使全都死了,这对奥神教是毁灭性的打击。但他既不可能对此庆幸,也不会生出怜悯——圣庭的所有神职人员都是这场蛊惑人心的魔法的参与者,如今他们终于成为了魔法的献祭,这也许才是自然之母最公平的规则。
“尤利斯,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四年去了哪里,但你出现得正是时候。”
拉沸尔将被捆缚在一起的双手按在坛柱边缘,绳子两头绷得很直,似乎还捆着什么其他东西,他嫌恶地拽了拽,两双被吊在绳子两边的,像被野兽啃咬过的手出现在尤利斯视野之内。
“我想你对我的遭遇一定很好奇。”
本该是壮年的拉沸尔提前衰老,这或许是长期被黑魔法侵蚀的副作用。这位帝国的“帝王”如今说上两句话就要喘上好一阵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自说自话:“那该死的托特,利用完我们之后,竟然举行了一场祭祀仪式,他把所有被他‘赐予’魔力的信徒都吞噬了,包括六国国王和我。不过,多亏了我体内的精灵血脉,让我能比其他国王的生命力更顽强些。那倒霉鬼以为自己再没人能匹敌之后,这才敢去找海神的麻烦。不过既然回到这里的是你,托特肯定是和恶魔一起下地狱了……”
“哦,差点忘了介绍这些旧朋友。”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拉沸尔抬起手腕晃了晃,指了指被铁链拽起的右边的手,“冻土国国王费舍,他是看见了祭祀仪式后,直接被吓死的。”
然后又指了指左手边的,“阿兹克国王尕多,他是和尼斯国王科米尔吵嘴架,被科米尔掐死的。其他的三位国王也都在这里,我相信他们一定很遗憾没能在活着的时候认识你。”
六国统治者全都死在圣域,只有奥神帝国的皇帝幸存,尤利斯马上意识到,这对渴望权力的拉沸尔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尽管他已经没几年活头了。
果然,拉沸尔接着说道:“我知道圣庭几年前的所作所为让你彻底寒了心,可你看,现在旧的一代都已死去。只有你和我还活着。这正是命运的安排呀。尤利斯,我们可以借奥神的名义,停止大陆的战争,恢复秩序,恢复文明,从今以后,我是黑泽大陆的帝王,你是神权的代言人,我们携手统治大陆……”
但尤利斯却只是问道:“你知道托特的真实身份?”
拉沸尔笑着眨了眨眼:“就算我再不济,我的血液里也流淌着精灵的魔力。我既然能看穿你的契约骑士,也自然能够看出来托特身上那个诡异的影子。”
尤利斯沉默不语。
“你知道我还在什么生物身上见过这样的标记吗,龙,人鱼,还有巫女……”
“你早就知道……”
“他们是来自世界边缘的种族?”拉沸尔笑道,“坦白说,我最开始的确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契约骑士身上的刺藤枚是蓝色,其他的恶魔分明是红色标志。直到他主动提起了‘毁灭’。鬼知道我到底翻阅了多少书籍才查到一星半点关于阿波菲斯的资料。”
“要知道,在你出生之后不久,老菲诺可是和托特一同谋划了一场‘灭神’运动,所有对毁灭之神的信仰都被消除。那个魔法的代价并不大,毕竟对于毁灭的信仰本就摇摇欲坠——为了让愿望成真,人们要需要奉上的祭品太多了。那场运动之后,几乎没有人还记得毁灭之神到底是谁。直到一个月前……”
说到这里,拉沸尔抬了抬眉头,露出如获至宝的表情:“所有关于阿波菲斯的传说、关于他的诗歌,重新钻进了我的脑子里。那时我就猜到,托特和恶魔一定是死了。——是你干掉的?”
而这时,一直木头般僵立的尤利斯却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扯着拉沸尔的衣领,将他拽得几乎跌倒:“你是说,关于毁灭的信仰,并非人类主动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