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写剧本?脑子里写写得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神。
反正气运已经收集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只要不出大的岔子,他随时可以离开。
可是他的戏份还要等到新皇登基后,把权力从他手里夺走,才能下线。算算时间,还有快十年。
这身体应该撑不了那么久,宫渡真的很想死。
所以他走了捷径,只对一个主角展露善意获取气运,而另外两个主角……他打算添柴浇油,让他们提前搞死自己这个佞臣。
等死后,这个世界如何,便与他再不相干。
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和小光团说的,不然这家伙又该嚷嚷着它的业绩受损。
眼下,他要去东宫见一见未来会下令杀了他的新君,如今的少年太子。
也是三位主角中,分量最重的一位。
小光团又问了一遍,宫渡答的敷衍:“胸有成竹,剧本写不写都一样。”
靠在马车内的青年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
……
皇宫。
连慎微身边跟着天南,后面两名太监压着栾秦甘,径直去了东宫。
侍卫将他们拦在了殿外,小志子拂尘一甩,连忙弓腰过来:“不知摄政王前来,太子殿下还在小憩,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如今初春,外面天寒料峭,只待一会,寒意就往骨头里钻。
连慎微穿的玄衣是束口的简便长袍,一截苍白手腕露出,衬着黑色的袖口,无意识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金属扳指。
天南注意到,主子的手被空气里的寒意浸的隐约发青。
天南担心,皱着眉低声道:“主子,您要不然还是回去叫风先生给您看看吧,诏狱的刑罚历来严……”
连慎微抬手示意他止住话头,“不用,行刑者不过凡境的武夫,皮外伤而已,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年轻的摄政王看着小志子,温声道:“孤能等他醒,就是不知道,栾大人等不等得起。”
他身后的栾秦甘已然气息奄奄,说是押着过来的,不如说是被人被架着才勉强站起。
冷天一冻,时间久了,保不齐就真死在这了。
小志子没说什么,恭敬退下了,叫人领着摄政王去偏殿等候。
连慎微没等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被告知太子殿下醒了,请摄政王去书房一叙。
天南哪还不知,这是太子殿下故意叫他家主子等着的。他撇撇嘴,跟在连慎微身后去了书房。
大盛朝皇姓为应,太子名叫应璟决,年今十五。
他是今上还是王爷的时候生下的孩子,不是最大的长子,也并非如今皇后亲子,他的生母早在九年前便去世了。
中宫无子,应璟决便一直养在皇后膝下,所以他不是长子,却是宗室玉牒上正正经经的嫡子,皇帝一登基,就将他立为了太子。
虽是太子,手里却没有多少实权,活的窝囊。
“外面的奴才太不懂事,竟不叫醒本宫,”应璟决斥责了小志子一顿,扬起笑,“老师此来为何?”
少年太子已经初具城府,他看向满身血污的栾秦甘的时候神色不变,不过在收回视线的那一刻,眼底还是闪过一抹冷沉之色。
他放纵三皇子的人去诏狱对连慎微动刑,没能彻底杀了这奸佞,真是可惜!
应璟决压着心里疑怒,一边怀疑自己做的事已经被知道了,一边垂眸给坐在位子上的摄政王亲手倒了杯茶。
他少时被连慎微教导过功课,连慎微也当得他一声老师。
栾秦甘是忠义侯府小侯爷的姨丈,小侯爷是他兄弟。
如今栾秦甘这幅模样被压在他宫中,不啻于打他这个太子的脸,偏他还救不了人。
他怎么对得起还在边疆打仗的兄弟。
连慎微抿了口茶,“听说殿下的内力已踏入开阳境,臣从诏狱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想着考校殿下的功课。”
“开阳境,针入头颅,穿刺而过,不染血腥。”
天南押着栾秦甘走上来,滴答落下的血,染透了柔软的地毯。
昌顺伯爵府唯一的幸存者,大盛朝的清官、忠臣,此时垂着头,对着手脚僵冷的少年太子。
天南递上一根针,“太子殿下。”
应璟决僵硬接过,浑身的血都凉了。
连慎微唇边含笑,温声道:“外头天冷,殿下仁厚,就在这里送他上路吧。”
第77章
太子住处拖出去了一具尸体。
这消息不出片刻, 便在处处皆耳目的皇宫,迅速传到了一些人的耳朵里。
暖阁里的熏香徐徐燃着。
不远处的木桌上插了一根针,栾秦甘已经不在这里了, 刚才太监们将他拖走的时候开了门,暖阁涌进来些许寒气。
天南将针取过来,连慎微扫了一眼, 放下茶盏道:“沾血了。”
应璟决:“许是还不太熟练,手抖了些,让老师失望了。”
连慎微站起来,笑道:“殿下已经很好了, 臣府中还有事, 就先走了。”
应璟决点头,言辞关切:“老师慢走, 小志子, 将本宫库房里那两支百年人参和霜落花拿出来给老师, 老师刚从诏狱出来,定要好好补补身子。”
小志子应是,忙不迭去了。
连慎微含笑告辞,和天南离开了东宫。
而连慎微前脚才走, 后脚大皇子就来了这里。
他盯着应璟决, 眼底分明是幸灾乐祸,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假模假样。
“边疆安定,算算时间, 小侯爷也快回京受封, 皇弟与他亲如兄弟, 可一定要慢慢将栾大人的事情告诉他才行。”
应璟决敛了神色, “皇兄的消息倒是灵通。”
“皇兄我只是关心你罢了。”
大皇子忽的叹道:“皇弟你原本在朝中就势弱, 小侯爷掌兵权与你交好,你尚且好过一些,眼下你杀了他姨丈,等他回来还会同你像之前一样好吗?老三怕是又要在你面前得意了。”
今上子嗣不多,只有大皇子、二公主、三皇子和排行第四的应璟决。
三位皇子都已经长大,后宫妃嫔不多,今上身体不好,皇位之争日益激烈。
大皇子生母淑妃,三皇子生母贵妃,母族势力不相上下。不过因为贵妃更得圣宠,所以今上对三皇子就宽厚些,朝中支持三皇子的大臣不少。
应璟决只是养在皇后膝下,与皇后并不亲近,除了嫡子身份,在皇位之争中并不占优势。
大皇子这话明里暗里尽是挑拨惹火之意,应璟决不轻不重挡了回去,大皇子自讨没趣,又说了几句,这才走了。
殿内一下子静了下来。
应璟决深吸一口气,坐在塌边,有些疲惫的捂住脸,半晌,哑声道:“……老师…连慎微。”
“小志子,权势真的会让一个人,在短短几年就改变的如此彻底吗。”
他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前的记忆便都记不清了。恰逢父皇登基,他懵懂被立为太子,每日在父皇的严苛要求和周围人的算计里惶恐不安。
九岁的时候,他和厉宁封偷偷溜出来玩,就在永宁楼上看新科状元郎打马游街。
青年头戴双翅乌纱帽,一身绯红罗袍,衬的肤色白皙,天生气质清隽温和,不知招了多少千金贵女的眼。
分明是喜庆的日子,他的神色却很淡,并没有真实的喜悦之情。
直到青年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在楼上好奇张望的他,愣了片刻,才露出第一抹笑。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在一众女儿家矜持羞涩的低呼声中,连慎微被砸了无数个香囊,躲闪不及,颇为狼狈。
应璟决也跟着傻傻的笑,心底一下子生出莫名的亲近之意。
琼林宴之后没过多久,那位新科状元郎除了在翰林院任职之外,同时被父皇指给他当了老师,却很奇怪的没正儿八经封个名衔。
他不止有连慎微这一个老师,还有其余教他史册经纶的太傅。但所有人里,他最愿和连慎微亲近。
可是他慢慢长大,连慎微手里权势愈盛,他们之间的情谊和关系也仅仅只剩表面的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