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去,地址是……”
“这样到的时候正好是早上五点半,四婶起床。”
白枭叹气,看着青年整个人埋在围巾里睡的脸颊泛红迷迷糊糊的样子有些心疼。
就算是窥探过记忆,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人类会对同类有这么大恶意。
上学时,池生熠走读不着家,工作之后更是每年偷偷回去一次。
犹记得工作后的第一年,他的小家伙终于拿到了辛苦得来的薪水,兴高采烈带着采买的年礼回到海城。
那时的池生熠觉得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拥有了新的人生,站在了新的起点,他的四叔也还没有查出癌症,整个家庭还很完整。
但邻里亲朋的反应却仍旧让人心寒。
他们用子虚乌有的话编排着,恶意揣测这些钱的来路,对高兴回家过年的池生熠来说,犹如当头棒喝。
从第二年开始,四叔得了癌症,这被诅咒牵连的帽子又扣到了池生熠头上,他不用想也知道别人会怎么说,于是小心计算着时间,买凌晨到的高铁票,踩着鸡鸣声去看望一下四婶,留下钱后立刻离开。
白枭眼神柔和,目光描摹着青年轮廓。
他不会让他的小家伙再受苛责,那些本不该他承受。
被带到出租车上时,池生熠已经睡的不省人事,整个人都瘫在了男人怀里。
他迷迷糊糊地喊到:“到地方叫我,我眯一会。”
没有等到回应便沉沉睡去。
不过还没到地方,他便又从梦中惊醒。
接过白枭递过来的矿泉水,池生熠喝了半瓶彻底清醒了过来。
窗外的景色愈发熟悉,勾起一些沉闷回忆。
“在想什么?”白枭适时打断了他的思考。
池生熠点点头,说:“在想怎么把钱给四叔。”
“今年是四叔生病的第三年,四婶把家里房子都卖了,现在带着思思淼淼租医院旁边的房子住。”
这样既方便照顾四叔,又方便女儿在市里上学。
白枭蹙起眉头,疑惑问:“那我们不应该直接去市里吗?”
“去还钱。”
池生熠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四叔病了之后,四婶几乎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但池家人每年过年的时候会要求他们回来,所以一家四口回老屋的那几天,就是债主们登门拜访的时候。
“除了四叔四婶,其他亲戚你都不用理会,也不知道四叔的病怎么样了,今年还能不能回来。”
“一会到了我把钱替四叔还上我们就走,你到时候什么也别说,一切看我眼神行事!”
没想到池生熠这么有干劲,白枭愣了愣,随即笑着表示一定会安静。
谈话间,目的地到了。
不过这次池生熠倒是预测正确,四叔确实没回来,他的病情日益加重,早已下不来床,更别提回家过年面对债主了。
四婶安排了女儿留在医院,自己独身一人带了一些钱回到了池家老宅。
说是老宅,实际上就是一间稍微大一些的房屋,爷爷奶奶去世后,屋子就给了大伯,大伯也没了,房子最后传给了二伯,现在里面住着大伯家嗜赌成性被剁了一条胳膊的堂弟。
接过白枭不知道从那摸出来的双肩包,池生熠背上包带好口罩墨镜帽子,鬼鬼祟祟拐进了小胡同。
五点半,天还没亮。
本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结果还没等他推开门,里面便传来了对话声。
“婶子,我们当年借钱给你可是看在叔的面上,这欠条上写的清清楚楚,每年利息是本金的1/2,你现在光给一万块钱那算什么事!”
“是的是的!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前段时间给老四换了药,进口的!那肯定是有钱……”
原来早已有债主上门。
“你胡说!当年这些借条上怎么可能写这些?就算是高利贷也没有你们要的利息多!”
四婶的声音有些沙哑,从她愤怒的语气中不难得知,有人落井下石,想多捞一把。
“你们的钱我会想办法一点点还上,但这里有的借条根本就不是我打的!”
讨债人不依不饶。
“我看老四也不行了,你不如把药撤了,把钱还给我们大家算了。”
“就是!而且你家好像还有辆车吧。”
“还有那个扫把星,早就说了不要养他,让他死了算了!”
“说起来淼淼思思也都十几岁了,是不是该结婚了?那到时候彩礼钱……”
每个人的恶言恶语像刀一样,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庭上插了一把又一把,里面甚至还提及了并不在场的其他人。
根据前因后果,从白枭出现就安静如鸡的冥河忍不住顺着袖口冒出头来,啧啧称奇。
“这些人跟你四婶不是亲人吗?怎么这么坑?”
连人家还在上学的女儿都惦记上,它们异常生物都不会这么没品。
池生熠顾不上回答,想也没想推开没有上锁的外门,快步穿过天井,来到了堂屋。
“吱嘎——”老屋陈旧的破门发出了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尖锐声响打断了还在谈话逼迫的众人,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门口人铁青的脸上。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那些还在抽着烟的债主们显然被吓了一跳。
还是四婶最先反应过来。
“阿熠你怎么回来了?”
嘴里这么说着,却拼命使眼色让他赶紧离开。
“这里的事我自己就处理了,你去外面等我!”
作者有话说:
忽然想到小池的家人也姓池,回去改了一下四婶对小池的称呼,不然四婶一嗓子小池下去七八个答应的也不是那么回事(X;
今天回家太晚了少更一点,明天补回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被盯上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短暂安静过后, 厅堂再次吵闹起来。
那些所谓的亲朋邻里举着手里的借条,一个一个七嘴八舌。
“这不是小扫把星吗?怎么今年过年还赶着回来了?”
“池生熠你回来两手空空连一点礼物都不带的吗?真是不像话!”
“正好你来了,看看我们这些钱还能不能还上, 你现在不也出去挣钱了吗?赶紧给你四叔还债啊!”
冷风从门口吹进来, 把头顶上一盏昏暗小灯吹的摇摇欲坠, 光影下叫嚣的人比鬼怪还要可怖。
四婶一下挡在青年面前,冲着这群人啐了一口。
“呸!我这里可是有账本记得清清楚楚!你们随便拿一张破纸就想来找我拿钱?上面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我签的!”
“想吃我家的绝户还早着!他池老四还没死呢!”
她抬起手像老母鸡一样把养子护在身后,面对面扬声与债主们对峙, 分毫不让。
那池生熠记忆中温柔给他晒被子的女人在生活重压下变的头发凌乱双手粗糙, 可生活并没有能把她压垮, 她仍旧坚毅有力,声音洪亮,眼神清明。
拍了拍四婶的肩膀, 池生熠小声说道:“婶, 我带钱回来了,这次我们把帐一次还清。”
去年他回来的时候看过四婶的账本, 除去贷款, 从邻里亲朋这里借的钱还差八万没还上, 钱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每年回来都被追债着实太难了, 所以这次他特意带了十万的现金回来。
四婶一听, 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恶狠狠瞪了堂屋的人一眼,“一会回来再说。”语毕,拉着池生熠就出了门。
老式天井没有顶, 五点半的鸡鸣声此起彼伏, 伴着寒风往人衣领里钻。
池生熠缩了缩脖子, 说话间吐出些许白气。
四婶刚想开口,这时才发现自家侄子身后还站了个高个子男人。
方才以一敌多不落分毫的女人瞬间卡了壳。
白枭对着眼前的女人微微颔首,淡淡喊了一声:“四婶。”
声音里透着外人不易察觉的喜悦。
他很高兴,他的小家伙愿意带他来见家人,至于其余的垃圾,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