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教堂地面的大块石砖不同，与刚下负一层时的深灰色地砖也不同，埃岚带他们走进的是一间极其现代化的大厅，脚下踩着的半透明地面下映出法阵的流光。
大厅内连接的那些实验室，乍看起来与伊利亚或奥尔什丁的没有什么区别。
而连接着实验室的走廊，一时竟看不到尽头。
穿着红色长袍或白色防护服的狂信徒在走廊里来来往往，实验室的透明玻璃窗里是各种仪器与正在运作的法阵。每当有人开门，便能听到里面的仪器轰鸣或者是符文滴答。
狂信徒的人数并不多，但做实验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认真而专注，仿佛在做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你们可以随便看看。”埃岚说，“失序区理论我们已经研究得差不多了，伊芙琳，把入教手册拿一本过来。”
林恩从狂信徒手中接过那本约有三毫米厚的小册子，翻了两页，没有说话，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止地如同一尊大理石雕塑。
格里诺凑上来看了两眼，目光凝在纸页上，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就当没有看过。
“这不是阿尔达斯方程吗？还有扭曲度方程和剪切应力关系式。”琼恩站在林恩身边，瞟到几眼手册上的内容，当即笑出声来，“你们狂信徒把这些东西放到入教手册里？”
“这可是教团的命根子，当然要每个人都知道。”埃岚骄傲地说。
林恩默默合上入教手册，别说里面的公式和方程了，组成公式的符号和字母他都认不全。他只对那几个方程的名字耳熟，还是因为伊文曾经提过几句。
从这个角度来看，狂信徒大概个个都是精英，至少比他和格里诺强。
林恩没有说话，埃岚和琼恩聊了两句后便无话可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埃岚也察觉到了什么。
“唔，我差点忘了你是快二百年前的人，那时候才到回归纪元，人们连失序区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这些方程。”她眨着大大的眼睛，体贴地为林恩找理由，“我不该给你看这些抽象的文字。”
“这边！”她指了个方向，“你们可以从这边看起，都是些理论模型和示范性演示，会好懂很多。”
林恩和格里诺见过伊利亚核心里的各种实验室，对奥尔什丁的科技开发中心更是熟悉。这两个城市的科研机构研究的东西广而杂，从符文到魔法药剂，再到符文构成的大型设备和神秘学，无所不有，无所不包。
狂信徒位于教堂地下的实验区则要简单得多。
林恩一行人简单地走下来，这里的实验室没有太多综合类的东西，大部分都与失序区和魔力湍流有关。
林恩沉睡之前是回归纪元的初期，那时候失序区刚刚形成，人们尚且因为失序区里无法使用符文而惊慌失措，根本没有精力也找不到正确的途径了解失序区。
一百八十年后，失序区的一切都不再是秘密。在除了拉维以外的城市，只要打开个人终端，就能搜到相关的内容。
林恩和格里诺特意查过魔力风暴，伊文也曾找到专业书籍，尽力把那些复杂难懂的方程变成人话讲给他们听。
可在拉维的实验室里，他们见到的却是全然不同、立体而直观的景象。
就连林恩也不禁矮下身子，去看水晶展柜里染了色的魔力流。
均匀流淌的魔力被染成橙红色，在未知的透明介质里绕出一个又一个微小的漩涡。漩涡们缓慢移动，旋转着组合起来，最终变成更大更复杂的结构，像是正在膨胀的浓烟，又像是飘在空中的大朵云气。
它就像一个微缩的奇观一般令人惊奇，林恩看了一会儿，逐渐有了猜测。
“这是……”他抬起眼睛，透过水晶展柜看向对面的埃岚，“魔力湍流？”
虽然一个是二维一个是三维，但红色的魔力流很像风暴湖湖面的波纹，也与伊文的描述能对得上。
“对，就是魔力湍流，只不过和很多人认知里的魔力湍流不太一样。它更精细，更准确，也更复杂。”
埃岚看得比林恩还要认真，她正好与展柜一般高，不用俯身，整个人趴在水晶面上：“或者说，这是我们虚拟出来的失序区模型。”
第116章 失序区的真相
“奥尔什丁也有类似的东西。”琼恩突然开口,“对失序区的理论模拟。”
“但虽然有阿尔达斯平均方程和魔力湍流耦合模型，科技开发中心还是完全无法模拟失序区里的魔力湍流。”他懂得比林恩更多，也更明白面前模型的价值,“你们能精确地模拟魔力湍流？”
“能，也不能。”埃岚摇摇头，“或者说这根本不算模拟……你们对魔力湍流了解多少？”
说起正事时，她有些婴儿肥的脸上除了天真活泼,还额外多了几分严肃，让林恩恍惚有上课时面对教授提问的感觉。
闭上眼睛又睁开，埃岚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如果伊文在，说不定会忍不住戳一戳她的脸，林恩则在心里再次肯定,埃岚的实际年龄肯定比外表大得多。
她的问题显然不是问琼恩的，林恩想了一会儿,给出他的理解。
“失序区之所以被称为失序区,就是因为魔力湍流。它们是一直在运动着的无序魔力。”
“现代的符文和法阵都是基于法术模型创造出来的，它们的运转实际上就是魔力在以特定的规则运转和流动。”
“但失序区内的魔力湍流会干扰这些正常的魔力流动。”林恩停了停,想起魔力引擎车上瑞西曼拼合符文合金片的景象,“不仅会干扰,无序的魔力还会造成符文断裂或是形变,对法阵也是如此。”
所以进入失序区后,符文和法阵都会坏掉，反而人体内的魔力循环因为魔力抗性不会受到影响，依旧能够正常施法。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失序区里为什么会有魔力湍流？”
埃岚拿着快比她还高的法杖,杖尖在空气中划了划：“众所周知，魔力存在于每个角落,空气中，水中，生物的体内。但从古至今，它都缓慢、有序、均匀。”
她问：“为什么偏偏在失序区里会有魔力湍流？”
林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琼恩想了一会儿：“我不是相关专业的，只知道一点儿。失序区里有魔力湍流，是因为失序区本身就是不均匀的。”
换而言之，不是有魔力湍流的地方被称为失序区，而是有失序区才会有魔力湍流。
埃岚：“对，就是这个意思！”
林恩轻轻地唔了一声，埃岚便带他们走到另一个模型前。
这是一个二维的模型，里面也不是魔力，而是简简单单的平面水流。
同样染成红色的水流从一个扁形管道内流出，平稳流淌了一段时间后，撞上了平面内的凸起的圆点。
几乎立刻，水流就丧失了原本的稳定形态，卷成不规则的复杂漩涡，速度加快，互相缠绕着向低处流去。
“液体湍流和失序区魔力湍流不完全一样，但是原理差不多。”埃岚指了指凹凸不平的平面，“水流就是魔力，这个平面就是失序区。”
这是生活中常见的景象，非常好理解。哪怕是一阵风，突然撞上平底的一块大石头，都可能会打个旋儿。
林恩却轻轻皱起眉：“失序区的什么是不均匀的？”
平面上的凸起肉眼可见，但除了不能用现代科技以外，失序区和其他地方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原本平稳流动的魔力撞上了什么，才会形成魔力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