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漂亮的眸子没了生机，像是明珠蒙尘，再无半分光彩。
她到底是没有瞑目。
陆檬心口堵得死死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颤抖的手指几次都没能将苏夕的眼睛合上。
最后她只能抽出毛巾，展开，盖在了对方的脸上。
一路走好，小姐姐。
良久，她站起身来抹了一把脸，长长吐出一口气后坚定转身向门口走去。
黎啸倚墙守在卫生间的门口，一看到小陆的模样吓了一跳。
他快速向着卫生间内瞥了一眼，扯着陆檬的胳膊往旁边走了几步。
“出什么事了？”
他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余光扫到杨健迅速探出又缩回去的头。
陆檬咬着唇摇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啸也不再问，一手箍着她的后颈按在怀中，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揉了揉她的头毛。
他侧过脸去故意抬高声量。
“傻丫头，不就是个死人么？死人有什么可怕的。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记得叫你哥，看把你给吓得，真是个笨蛋。”
陆檬脸埋在黎啸的胸口抽着鼻子闷声闷气地配合道。
“那人家要上厕所嘛！上厕所又不能叫你在旁边看着。”
“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蛋妹妹！”
黎啸不轻不重地给了陆檬一个脑瓜崩，看着对方抱着头哀哀喊疼。
“你跟我说我帮你把那东西拖出来不就好了？脑子怎么不转弯呢！”
陆檬半真半假地眼泪汪汪。
“不许再骂我了！我已经很难受。”
黎啸笑得宠溺。
“哎呀呀还说不得了。”
他边揽着陆檬的肩膀往宁尘的方向走，边故意大声说道。
“要我说你就是活该，这屋子里四个大老爷们你随便叫一声，谁也不能坐视不理呀，你说是不是啊，杨哥。”
没留神被点了名的杨健一脸尴尬。
“啊……是哈，小妹妹脸皮薄胆子倒是不小，敢跟那么恐怖的玩意儿待这么久。”
黎啸停下了脚步。
“可不是么，我只看了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可怜我妹子从小习惯不麻烦人，就这么生生忍了这么久。啧，我这个当哥的想想心里还真是不好受呢。”
他扭头看着杨健，绷着脸笑。
“杨哥你提前一定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对吧，不然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没防备就进去。”
第240章 梦魇小区06
杨健呵呵两声。
“那自然是……不知道的。谁这么缺德死在那种地方啊？真是的，也不嫌晦气。”
陆檬气得牙都咬紧了。
黎啸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说晦气也是这家主人晦气，见死不救的人晦气。我妹妹心善的很，还给那尸体上盖了块布呢。想来枉死之人半夜摸回来寻仇怎么也不会找到我妹的头上了。你说是吧，杨哥。”
杨健沉下了脸来，恶狠狠地瞪向黎啸。
黎啸面带着微笑直视回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罗辉有着一把尖细的嗓子，他睨着黎啸和陆檬不满道。
“得啦，在这的人谁没见过几个死人啊？矫情的……都别吵吵了，一会儿老妖婆该回来了，把她惹烦了我看你们谁有好果子吃。”
宁尘适时上前挡在黎啸和陆檬身前，推着他们往小餐桌那边走。
“别说了，我们去那边坐。”
身后传来罗辉的嗤笑声。
“还特么挺护犊子。”
黎啸冷下脸来，没有说话。只在心里默默记上了对方一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宁尘扭头看向墙上的老钟。
这么久了，妈妈该回来了吧。
不多时，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杨健和罗辉两个人马上收起当下的嘴脸摆出一副乖顺模样，连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下一刻，宁妈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条处理过的鱼和一把青菜。
她冷漠地扫了屋内众人一眼，一言不发走进了厨房。
.
午饭是红烧鱼和一碟炒青菜。
相对于家里的人数来说，两个菜略显寒酸了些。
小小的餐桌坐不下这么多人，宁尘几个围坐在茶几旁，谁也不敢先动筷子。
宁妈往每个人面前都放了小半碗饭。
“吃吧。”
她的语气和表情态度都十分冷淡，像是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
“提前不知道会有这么多客人，招待不周。”
见大家依然不动筷子，宁妈将碗重重地往桌面上一磕。
“吃啊。”
杨健慌忙端起饭碗来，招呼了句“吃饭吃饭”埋头就往嘴里扒米饭。
宁妈环视了一圈，看大家都拿起了筷子才慢条斯理的重新端起饭碗。
她伸手夹起一块鱼肚子最嫩的肉，停在半空顿了一下，转手送进了和她隔着两个人的宁尘的碗里。
“吃鱼。”
宁尘本能拒绝。
“谢谢，我不吃鱼。”
宁妈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不容拒绝的霸道。
“吃。”
宁尘默默埋头，一口一口填着白饭。
餐桌上的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只剩下碗筷相碰的声音。
杨健不知是想要活跃气氛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率先打破了沉默。
“阿姨做菜真好吃，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熟悉，有种小时候的味道。”
隔壁的罗辉忙不迭的附和。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宁妈夹了口菜细嚼慢咽，并不搭理他俩。
姓杨的脸皮也是够厚的，他不仅完全不尴尬，还伸长了胳膊去够离他最远的红烧鱼。
“我也来尝尝阿姨做的鱼，我从小就最喜欢吃鱼了。”
筷子都还没有碰到鱼肉，杨健就被人攥住了腕子。
宁妈直勾勾地看着他。
“鱼是我儿子的，你吃菜。”
他再厚的脸皮也绷不住了，一时尬在原处不知作何反应。
罗辉趁机夹起一大块鱼肉，马屁意味十足的放进了宁妈的碗中。
“阿姨做饭辛苦了，您别光吃菜啊，也吃点肉。”
宁妈瞥了他一眼，转手就把这块肉送进了宁尘的碗中。
这下连罗辉也挂不住脸了。
“我不爱吃鱼肉，我只吃鱼头。”
说着，她将鱼头和鱼尾都夹到了自己的碗中，慢慢地吃着。
宁尘看着碗中堆起的鱼肉，默不作声。
她说谎。
她故意的！
妈妈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了孩子委屈、牺牲自己的人。
爸爸在世时家里条件还不错，但也不是天天都能吃得上鱼和肉。那时候她从来都是把最好的部分夹给爸爸，然后才轮得到她和自己的儿子。
她曾不止一次和宁尘说过，人要先爱自己而后才能爱别人。
年幼的宁尘天真地问她：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最好的都留给爸爸呢？
妈妈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你爸爸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们娘俩都是靠着你爸爸才能过得好，所以要把最好的东西优先给他。
看吧，她从来都是活得最清醒且自私的。
表面上的爱意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佳选择罢了。
所以现在这幅假惺惺的模样是要做给谁看？是指望着儿子能被她这掺杂着利益的虚假母爱感动到痛哭流涕，还是单纯只想换外人一句“好妈妈”的称赞？
宁尘机械地嚼着嘴里的米饭，脑子乱乱的。
咣当！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宁妈突然脸色铁青站起身来，一把抢过宁尘的碗恶狠狠地倒扣在盛放着红烧鱼的盘子上。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筷子往地上一摔。
“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黎啸和陆檬不知道宁妈为什么突然就发这么大火，一时都怔在了原地。
杨健和罗辉明显的幸灾乐祸，借着饭碗的遮挡笑得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