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芳慢慢的,像踱步一样慢慢的走到了林世强的床边,没有人能看得见她。
那女人还在低头削苹果,从侧面陈芳只能看见她被头发丝半遮着的一点侧脸,很熟悉。
陈芳像是着了魔一样,她又害怕又不甘心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鬼占了自己的位置,她又走到了林世强病床的另一侧,这样就是正对着女人的角度。
陈芳看着女人慢条斯理的削完苹果的皮,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抬起了头。
自己那张七窍流血的脸极具冲击性的印入了陈芳的眼帘,女人发出惊天大笑,在陈芳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将手中的水果刀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脖颈里,血,差点溅了陈芳一脸。
陈芳吓得两腿发软,脑子几乎是空白的,她抖着两条腿慌不择路的转身跑进了距离她最近的卫生间里,啪嗒一声反锁了门。
靠在门上,陈芳吓得眼泪直流,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忽然又觉得身体很重,重得她没办法直立着,只能半弯下腰,就好像身上背着一个人似的。
意识到这个可能后,陈芳呆住了,她的面前就是洗手池,洗手池上方就是一面大镜子。
麻木的慢慢抬起头,在镜子里,脖子上插着刀七窍流血有着和陈芳一模一样面孔的女人正趴在陈芳的背上,透过镜子对着陈芳笑。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言的尖叫声在卫生间里响起。
伴随着一道微弱的男声,“芳芳。”
为了尽快找到小舅奶奶,云安三人分开四处搜寻,最后还是金子吟先找到了人。
好消息是人还活着。
坏消息是陈芳身边还跟着一只鬼。
金子吟发现陈芳时她正躲在这一层楼的公共卫生间的垃圾桶旁,头发散乱,看上去被吓得神志不清。
为了方便说话,金子吟带着她还有刚抓到的地缚鬼到了消防通道,云安和夏宛也马上赶到了。
“这怎么回事?怎么还多了一个鬼。”夏宛惊讶道。
看着这熟悉的鬼,云安皱紧了眉头,金子吟抓到的这只鬼不就是之前妄图找他做替身结果被花弶狠狠收拾了的大叔鬼吗?
难道他刚才又在害人?
“陈芳快吓傻了。”金子吟给陈芳脑袋上贴了张符箓,屏蔽了外界的声音,这样方便他说话。
“我刚刚找到她时她就这样了,她四周有鬼力的波动,我能感受到,身边还跟着这一个没什么道行的地缚鬼。”金子吟道。
“是我害的她。”地缚鬼看了一眼云安,他还是衣衫褴褛的模样,他认出了云安却避开了他的视线,“你们能拿我怎么着吧。”
“没想到我潜心修行了这么久,居然栽在了你们几个小孩手里,真是阴沟里翻船。”地缚鬼嘴里骂骂咧咧,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夏宛脾气不好,见他还敢骂脏话,符箓一掏就要给他个教训,却被金子吟拦下了。
“先等等。”
“我觉得不是他所做的。”
金子吟和云安同时开口道。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夏宛皱眉道。
金子吟看了云安一眼,“我说等等是因为这地缚鬼的鬼力波动好像与我感受到的不太一样。”
云安也紧跟着点点头,他哪里知道什么鬼力波动,他觉得不是这个大叔鬼吓唬的陈芳纯粹是因为大叔鬼答应过他要帮他盯着林世强一家,有花弶的威压在,云安觉得他不敢有小动作,而且云安还记得,当时也是这个大叔鬼自己主动交代的,他和林世强一家的关系都不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要杀人,他若是想动手早就可以动手,何必等到现在?
“你们不信?”大叔鬼见云安他们不信还着急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伸手一把扯掉了陈芳头上的符箓。
鬼是不会主动去碰天师的符箓,就像是人不会主动去触碰火一样。
所以谁也没料到,而大叔鬼也为这个举动付出了代价,很明显他的鬼影变得黯淡了许多。
被揭掉了符箓,又缓过神来的陈芳跌坐在地上,看着云安和夏宛还有金子吟三个小辈愣住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恍如隔世,可是还没等云安他们开口,她又看到了一个“人影”。
“爸?”陈芳不可置信的看着地缚鬼,声音颤抖中又带着恐惧,“爸,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在这儿?有鬼啊,有鬼!”
金子吟万分嫌弃的捂住了陈芳的嘴,“冷静点,别乱叫,能做到我就松手,能做到就点头。”
过了半晌陈芳才冷静下来,然后慢慢点了点头。
“爸,你……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已经死了啊,我,我亲手让你入土为安的。”陈芳看着有些错乱。
云安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他看了看大叔鬼又看了看小舅奶奶。
大叔鬼原来是小舅奶奶的爸爸,那岂不是和太姥姥是一辈的?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是大叔鬼为什么要害小舅奶奶啊,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而且他怎么会在医院里成为一个地缚鬼,而且被困了这么多年。
云安有点傻眼,夏宛和金子吟也没想到随手抓到的一个鬼居然还是陈芳的亲爸爸。
“我呸,别叫我爸,你配当我女儿吗?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你现在给别人当牛做马,端茶送水的伺候人,你就是活该,你知道吗!”在发现女儿能看见自己后,大叔鬼情绪一下变得激动起来,指着陈芳骂得她狗血淋头,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你还有脸哭,哭什么哭。”大叔鬼瞪着陈芳,“我就是被你害死的,我都没哭,你还有脸哭。”
“人家都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养了你,你倒好直接送我去死,我真是白养你了,当时你生出来我还不如掐死你算了,浪费粮食。”
“这到底怎么回事?先别骂人,好好说清楚。”云安无奈的揉了揉脑袋道。
大叔鬼的情绪依旧激动,像是倒豆子一样将所有事情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鬼大叔是陈芳的亲生父亲,陈芳的亲生母亲过世得早,他们只有陈芳一个女儿,将她当做珍宝一般养大了。
后来鬼大叔身体不好,但是在农村的卫生院也没有什么条件看病,鬼大叔就一直忍着,忍着忍着忍到了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叫了就嫁在附近的女儿陪同自己去县城的医院看病。
在看病的时候陈芳倒是很尽心尽力,事事都亲力亲为,对于自己的身体鬼大叔心里是有数的,这病不会小,但是陈芳说这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胰腺炎而已,只要饮食上注意一些,清淡点就好。
胰腺炎这个病鬼大叔也是听过的,凶起来的话会要人命,痛起来也折磨人,这是亲女儿和自己说的,鬼大叔不疑有他,相信了陈芳的话,乖乖的清淡饮食,还改了许多不良作息。
陈芳也会时不时的去县城的医院帮鬼大叔买药,这些药鬼大叔也拿给村子里卫生所的医生看过了,确实是胰腺炎可以吃的药,鬼大叔就放心了。
但是他的身体衰减得很快,没过两个月就突然不行了,他不想死,他还那么年轻,他还要带孙子,他不想死,于是陈芳将他送到了医院,但鬼大叔的身体药石难治,送去医院时就已经是昏昏沉沉的状态,后来甚至一直到咽气都没怎么清醒过。
“你是不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鬼大叔怨气冲天,对着陈芳恨得咬牙切齿,“我那会一天24小时也能清醒一两个小时,你和医生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我第一次去医院就查出来是胰腺癌,你骗我,你不给我治病,就拿些普通的药来糊弄我,连止疼药都不给我开。”鬼大叔变成了鬼,他没有眼泪,也不会哭,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比哭看上去更让人觉得悲伤,“你怎么这么狠心啊,我是你的爸爸,我没有亏待过你,你连治病的希望都不给我,为什么啊,芳芳。”
“爸,对不起,爸。”陈芳朝着鬼大叔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得红肿了,她哭得眼眶通红,“爸,我也没有办法,你别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