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低阶星兽的眼神，死寂沉沉的，没有属于兽类凶残的光，宛如只会攻击的听话傀儡。
好奇怪。
弃厌抬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将冷淡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头十阶星兽身上。
这头星兽显然已经具有一定的智慧，及其敏锐的察觉到弃厌身上的压迫感，顿时怒吼一声，下一秒，弃厌身边星兽数量骤然增加。
弃厌眯眼，转了转手里的刀，恰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了江弦的声音。
“少将！快让开——！”
弃厌飞快腾空，视线向下一扫，忽的一凝。
只见一个全身都是鳞片的人横冲直撞过来，江弦身上穿的军装还是之前的那一身，现在已经有明显的的脏污，他竟直接撞飞两头凶兽，不怕死的清扫着弃厌身边的星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凶狠两个字。
他双眼泛着奇异又兴奋的光，狠狠的将自己变异的锋利牙齿咬合在星兽的咽喉，咬下一块肉和血吞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痛快！你们吃老子兄弟的肉，老子就吃你们的肉！”
战场上，忽的涌进来一支奇特的队伍，他们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兽类特征，有些甚至出现了返祖现象。
他们不怕死的冲进来，横冲直撞，野蛮不怕死的气息一时间竟不知道是不是比星兽更像星兽。
“兄弟们！珍惜最后的时光！让我们死之前多喝几口这些畜生的血，娘的！”
“前面的大哥带我一起！我变异出来的獠牙就好这一口！”
“兄弟们！研究院研究出来了抑制传染的药剂！俺们也能出来帮你们了！”
一边的士兵被这股子凶悍劲惊到了，但是回过神之后，是更加高涨的热血和豪情。
“好！弄死这帮孙子！”
“对！杀了它们吃肉！”
变异的士兵攻击力竟然是普通士兵的三到四倍，身上兽化的特征更是无比凶残，弃厌看到一个士兵的嘴硬生生裂开，直接露出他体内的异化喷出腐蚀性的毒液。
弃厌落到江弦身边，“怎么回事？”
按理说，他们现在应该正在被隔离才对。
江弦笑道：“发挥余热嘛，能多杀一只就多杀一只。”
“不用担心我们会传染给其他人，总研究院研究出来了抑制传播的药，我们吃下去之后，也能上战场了，”他挠挠头，“说起来，这还是您朋友术炎先生的功劳。”
弃厌还想问什么，江弦快速道：“少将，咱们待会说，先把这些东西解决了！”
说完，他就重新钻进了星兽多的地方，一招一式全都是将自己的生命置身事外的狠劲，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止他，所有参战的变异士兵全都是这个模样，甚至会杀到精疲力竭，杀红了眼，在最后关头冲进星兽堆里自爆而亡。
三个小时的时间，弃厌期间试图救了好几个人，但是都失败了——这些人好像根本就没想活。
眼见这里的星兽略少，弃厌将武器都快拿不稳江弦强行带出了战场，将他带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沉眸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江弦脸上的鱼鳞失去了光泽，干枯的像是一块块干裂的死皮，他靠着后面的墙，一点点滑到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于此同时，眼睛里的光也慢慢的聚不起来了，生机竟是迅速衰败了起来。
“也没啥说的……就是术炎先生研究出来了能抑制传播的药剂，就是有些副作用而已……”
弃厌沉着脸蹲下来，“我带你去医护室。”
江弦推开他的手，笑道：“不用了少将……”
“副作用就是喝下这药剂之后，我们就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能活了……但是同样的，身为怪物的我们，攻击力会被刺激的翻倍……”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我还是……咳咳第一次这样酣畅淋漓的上战场杀敌。”
江弦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也越来越弱。
他灰暗的眼神望向弃厌的清瘦身形，无奈的叹了口气。
“少将…你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能照顾你…是我的荣幸…”
弃厌没说话。
江弦还是闭上了眼，说了最后一句话。
“以后要好好吃饭啊……”
弃厌沉默良久，军帽投下大片的阴影，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能看见冷白的侧脸弧线。
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
B89星区研究院临时实验室。
术炎在自己的单人实验室里忙碌，门却忽的被打开了。
砰的一声，惊的他手一抖。
术炎皱眉转身，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眼里的薄怒变成了诧异，“厌哥？”
破开门进来的少将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的硝烟味，军装上未干的血迹带着肃杀，冷冷的气场沉沉的压下来。
术炎摘下自己的实验手套放在旁边，“厌哥，过来找我有事吗？”
弃厌：“为什么要让他们上战场？”
术炎恍然，“这个啊，我只是把药剂研究出来了而已，他们是自己选择要使用的，”他耸耸肩，“不用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用喽。”
语气莫名的带着对陌生生命的轻慢。
“厌哥，你不会是为这事生气了吧？”术炎眉梢一挑，无辜道，“不至于吧，研究院里的那群古板的老头都没说什么。”
弃厌逼近几步，看着术炎无所谓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他们原本能活命的，战场上缺了他们，整体的战局根本不会改变！”
“这种情况下，你为什么还要将这种药剂拿出来！”
术炎移开眼，皱眉后退一步，“……我不知道。”
弃厌不给他机会，强行扯住他的衣领，眼底带着愠怒，“术炎，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术炎被迫扭过头。
弃厌的瞳孔是很深邃的墨蓝，瑰丽又沉静。术炎一腔打好的草稿生生憋在心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半晌，他再次别开眼，低声道：“……我需要一些人试错，才能最后真正研究出解决变异的药剂。”
“术炎！”
“厌哥！他们原本都是要死的，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也只是想研究出药剂而已啊？他们都是自愿的，你去问问，有哪一个士兵是想最后失去神志自杀或者被联邦击毙的？！”
术炎也有点火了，扯开弃厌的手，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研究院身份的责任，其余的，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十分沉默。
弃厌轻声道：“术炎，移风星的时候……”
“别提那里的事情了，我知道噬族之乱，但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厌哥你想告诉我什么？珍惜生命？”
术炎短促又尖锐的笑了一声，“我又没有参加那一场战争，你们在哀悼英雄的时候，在庆幸存活的时候，我在哪呢？！”
“我他妈生不如死的躺在庞森的实验台上！有人去救我吗？！我——！”
术炎身体下意识的一抖，他猛地激灵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眼底清晰的浮现恐惧的神色。
片刻后，他狠狠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喘息了几下，平复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
弃厌垂眼看着他。
“……对不起厌哥，我最近压力太大了，刚才的话……”术炎缓过来似的，低声道，“刚才的话，你别当真，我不是有意的。”
半晌，弃厌才道：“术炎，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人都会变的。”
弃厌神色有些复杂，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低声咳了咳。
“我明天就走了，今天这次来，并不是指责你，只是想告诉你，路走的久了，脚步就会偏移。经常回头看看，才不会忘记自己最初出发时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