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
蜜雪儿篾笑,“好了,如你所愿,我会滚蛋的。”说完,便果断挂了电话。
这老家伙以为谁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别逗了,他以前还可以摆出条件来同她耀武扬威一下,现在他的帝国四面漏风、债台高筑,他还有什么筹码来嚣张跋扈?
“怎么?达隆那老顽固又为难你了?”坎伊讥讽地一笑,“他不是个地道人,怎么还指望别人做地道人呢?”
蜜雪儿深有同感,点点头,抬腕看了眼手表,“教授,时间到了。”
坎伊看着她,“亲爱的,我很开心你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蜜雪儿在心里冷笑,他当然开心,怎能不开心?她冒风险拿出赌资,所有的调查也由她这边亲自深入,他只用磨磨嘴皮子,稍微指挥一下,就能从交易中抽取高额佣金,坐享其成。
这次,她跟海外私募基金签下了这笔转让股权的合同,他坎伊也能美美大赚一笔,反而是自己,有点折腾一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味道。但及时止损,不恋战,也是做生意里一项很重要的能力。
与达隆之流合作,风险着实不可小觑,指不定哪天就被葫芦里卖的毒药给毒死了。坎伊这老狐狸再怎么狡猾,最起码也没想真正害过她。
她朝坎伊咧嘴一笑,“上帝保佑!有他在,我才能被正确的引领。”在这些老男人面前,她不得不投其所好,说些违心之言。他们秉持着落后于时代的价值观,把道德压力施加给女人、弱者、少数族裔等等,既不希望她脑子太空,太蠢笨,又不希望她过于精明,难以控制。
坎伊显然也很满意她的回答,伸过一条胳膊,把她揽进怀里,像长辈拍幼儿那般,拍了拍。
纽约西村的夜晚降临,街头上招朋引伴的面孔,与白天有显著不同,各个带有纵情声色的痕迹。
路边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一行亚洲人,他们用粤语交谈,在确认着什么位置。
为首的男人张望一周,自信满满地摆摆手,带领大伙来到一个乍看之下并不起眼的霓虹灯牌前。就在旁人还在怀疑的时候,他已身体力行,沿着一条狭窄的楼梯钻进店内,别有洞天,一层是酒吧,地底一层是迪厅。
男人似乎目标明确,朝吧台走去,那边有一名样貌出众的美男子,也像是受到感应,向他迎来。
“阿莱!”申豪张开手臂,与辛戎结结实实抱在一块。
“你来了!”辛戎既兴奋又感慨,“你真的没食言……”
“那是当然。由我引荐牵头的项目,我必须得来!”申豪自信满满,“怎样?我就说吧,一切包在我身上,绝对能顺利。”
蜜雪儿大概千方百计也没能料到,她这次的交易对象,剥开层层壳子,其实有一个香港方的大投资人,周津友。
辛戎当初联系申豪,说出想法,申豪二话不说就向大哥转达了。周津友也确实想投资北美市场,但这不是一笔小钱,更不是小打小闹,决定要做一场透彻的调查。还好辛戎提交的信息都经得住调查,他三思后,决定潜入这滩“浑水”。为避人耳目,辛戎让兰迪交涉细节,远赴国外多次,把这件事彻底谈成。
抱够了,申豪退后一步,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辛戎。辛戎嘴角噙着笑,招呼他带来的随行同伴,安排他们到卡座上。
“你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申豪扯过辛戎衣摆,将忙着和人社交的辛戎拉到胸前,同他耳语。
“那这是好,还是不好?”辛戎扭头,眨眨眼。
申豪松开他,耸耸肩,若有所思地笑笑。
豪华酒水由身材火辣的美女服务员呈上,此时十一点刚过,超凡的音乐,像从地底轰隆隆升起,直击耳膜。地下舞池里闪烁着光怪陆离的光,男男女女鱼贯而入,贴面扭身,将气氛掀得火热,纽约真正的夜晚拉开了帷幕。
辛戎举杯,客套了几句,祝他们能酣畅淋漓地玩个昼夜颠倒。大伙也很给面子,欢呼几句,一饮而尽。
申豪和辛戎大腿贴着大腿,坐在一张卡座上,他们许久未见,自然想要叙旧。
辛戎端起香槟杯,同申豪碰了下杯,“有人说,夜生活才是纽约真正的生活,才能体现这座城市的内核。因为‘门外是独裁,门内是民主’。”
好巧不巧,舞池DJ换了首激昂的曲子,几乎要盖掉店内所有疯狂的生息。
“什么——你在说什么?”申豪扯着嗓子问。
辛戎笑了笑,倾身过去,又大声重复了一遍。申豪点点头,似懂非懂地悟出了这句话的含义。
“谁说的?”申豪扭脸,鼻尖将将擦过辛戎脸颊,两人似乎都吓了一跳,而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大笑起来。
“一个美国名人,安迪.沃霍。”辛戎回答。
申豪撅嘴,嘘了一声,“管他什么霍,反正我不认识。”
辛戎乐,这时,他感到后衣领一紧,似乎被人攥住,拎了起来。用余光一扫,竟是兰迪。还没等他说出“放手”,兰迪挤坐在了他和申豪之间。
申豪见他这架势,直发愣,过了好半天,才说:“好、好久不见。”
他瞥申豪一眼,想显得大方和满不在乎,鼻孔和眼睛努力平视着对方,发出一个自以为友善的笑。
申豪越过兰迪,去看辛戎,辛戎无力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在暗示这混蛋发疯呢,别管他。
“喝点什么?”申豪伸手,想要帮兰迪倒酒。
兰迪拦下他,礼貌却又冷淡地说:“谢谢,我自己来。”
申豪尴尬地收回手,心忖,这小子怎么老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有这个必要吗?
“来,这杯我敬你,”兰迪忽然举杯,朝向申豪,中文流利地说,“谢谢你帮助杰温渡过难关。”
这还差不多嘛。申豪欣然,也回敬了一杯。这一喝就没打住,两人一来一回,比赛似的,将本来还剩三分之二的一瓶香槟喝到见底。
申豪打了个甜腻的酒嗝,抻长脖子,拨开兰迪宽厚的肩膀,忽问:“阿莱,你不喝,光看着吗?这可不够意思呐……”
辛戎被点到名,想了想,准备去拿桌上的酒杯。
“跟我喝还不够吗?”兰迪脸朝向申豪,手却握住了辛戎即将伸出的手问。
申豪觉得好笑,“咦,跟你喝怎么能跟阿莱喝是一回事?”
“为什么?”兰迪眼神坚定地反问,“反正都是喝酒,有什么不同?”
申豪一怔,差点脱口而出,“你有病吧,有病就去吃药。”按捺住,心想,大老远来了,也不是找人吵架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可他又在心里为兄弟叹气,果然没错,这人脑子不好,快一年了,以为会成长点儿,哪知也不见什么起色。
就在这时,辛戎推开兰迪,起身,换到了申豪这边,“来——阿豪,别管他。我们喝。”
闻言,申豪一阵狂喜,连忙和辛戎干杯,然后咕咚咕咚直往喉咙里灌。一杯酒下肚,他故意偏过头,像小人得志般,朝兰迪眨眨眼。兰迪捕捉到对方炫耀的神色,气闷,不由自主攥紧了酒杯,关节直发白,好在黯淡光线掩饰了他赤裸裸的嫉妒。
经历上一次胃溃疡,辛戎也不敢过量饮酒。可为了申豪这份跨洋过海几千公里的情谊,怎么也得喝上几口。他想起佩德罗关于幸运的说法,确实,他们一个个围拢在他身边,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相反一个比一个有血气,他却能想当然地享受着他们对他的温柔。长此以往,他还真是把胆子越养越肥了。
想到此,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一笑,颧骨上的红晕也像水波扩散,把他本就俊美的面容衬得尤为生动。
这酒熏出来的殷红与生动也扩散到了申豪眼睛里。他觉得辛戎骨子里大概真有什么变了。
“你以前喝酒,也会脸红吗?”申豪边说,边想去摸辛戎脸颊。但他没能得逞,在指尖快要接触到辛戎肌肤时,手腕被一把擒住。
申豪猛地一惊,抬眼,对上兰迪面无表情的脸,“申先生,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