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荼靡,何苦长生?”
光点消弭无痕,墓室重归黑暗。
央酒在棺材顶安静坐着,过了一会儿,他跳下来,拿起老道士没喝完的槐花酒,掀了棺材板,咕嘟咕嘟全倒进去。
瓶子一扔,利索走人。
槐树妖在这墓里绕了不知多少圈,在第十二次回到主墓室时,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央酒大人迷路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太晚,写的不顺,重新修了一下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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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男朋友
◎“一!吻!定!情!”◎
清明节下雨似乎已经成了传统。
一大清早, 宋疏撑着脸颊望向雨幕,脑海里冒出之前冒雨去墓地的事情。
田间小路上水混着泥,陷在里面寸步难行。他低头看了眼脚上的白鞋。
不能穿这个。
宋疏返回三楼换了双黑色雨靴。
二十一双, 农家必备,保证耐脏好清理。
确认一切妥帖, 宋疏拎起昨天准备好的物品, 举伞出了门。
雨水下的青城镇格外朦胧,微凉的气息也沁人心脾。路上遇见出来散步的旅客,宋疏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小宋老板去扫墓吗?”
“嗯,你们呢?”
“我们算踏青?哈哈哈,下雨空气清新得不得了, 准备四处游荡,聊聊天, 看看景,拍拍照。”
“那么,假期愉快。”
“这两天辛苦了, 你也假期愉快。”
点头告别以后,宋疏拐进旁边的小路。
四月初,恰临冬小麦由绿变黄的档口,一望无际的田野像打翻了调色盘的潦草半成品。
风吹拂着它们, 摇头晃脑。
下雨的泥土路依旧难走。泥浆粘连在鞋底, 没一会儿就重若千钧,遇见太泥泞的地方还会陷进去, 拔不出脚。
依循之前的经验, 宋疏低头轻道了声抱歉后, 踩着路边的野草前进。
青绿的草团顶印上一列泥脚印。
这样的确易行很多。
今日的墓地显然比往常更具人气, 行进于黑色墓碑与绿松针间, 经常能看见留下的祭品与灰黑色的焚烧痕迹,焚灰顺着雨水流淌出几条蜿蜒的痕迹。
宋疏长腿迈过别人祭拜的痕迹,熟门熟路地来到目的地。
三座黑色墓碑肃穆地伫立在雨中,清水自顶向下滚过,纤尘不染。
兴许这就是清明总下雨的原因吧。
上天垂怜,即使坟墓无人祭拜打扫,这场雨也能把它冲洗掉一年来积攒的灰尘。至于旁边无人清理的野草,也可以留下作伴,不至于太孤独。
当然,现在的爷爷奶奶与爸爸妈妈是不需要野草陪伴的。
尚还有人记得他们,深爱他们。
宋疏按照顺序,将祭品摆好。
伞遮住的上空雨水纷纷扬扬,打火机啪嗒一声响,青黄色火苗在风中颤颤巍巍靠近火盆。
它与橙黄色的纸轻轻一碰,一场大火便燎起。元宝与纸钱被灼烧成黑色灰烬,余热短暂温暖了周围的空间。
听王铃说,烧纸钱时说的话可以跟着灰烬一起进入另一个世界。宋疏也养成了在这种时候与他们聊天的习惯。
除了近况趣事、书店进展,今天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交代。
“我大概会谈个恋爱。”
“和央酒。”
为了遮雨,青年与火盆挨得很近,橙红的火光映满他的脸颊与耳朵,有点烫。
宋疏捏住耳垂,垂眸不敢看清凉雨色里的墓碑。
他抿唇,朝火盆里添了把金色纸元宝:“你们想问喜欢他什么吗?”
“我不知道。”
“妈妈不是说过吗?喜欢就是喜欢,承认就好了,讨厌才会找理由。”
“我也不知道会与他走到哪里。”
“你们知道的,他是妖。人类与人类在一起求的是白头偕老,我们这种情况不一样。”
“我总觉得是在害他。”
“我试过了。推开、躲避、冷落、讲道理、死不承认……我都试过,也都失败了。”
“你们没见过他的那双眼睛,每时每刻都带着纯净浓烈、毫无掩饰的情感。我没办法拒绝他看向我,也没办法逃离这双眼睛的视线。”
“……”
“好像有点矫情。”
“总之,我就是和你们报备一下。也许明天,也许后天,等他回来,我大概会谈个恋爱。”
“啊呼——”
啰啰嗦嗦讲完,宋疏长吐一口气。仿佛压在心中很久东西全部被这口气吐出来了,他眉眼沉静,整个人轻松不少。
面前最后一股火苗也燃尽。
天空依然阴沉沉,雨幕却由小转停,伞被人收起。墓碑前的青年安静整理物品,确认火彻底熄灭后,准备回家。
“啊——”
忽然,一声惨叫隐约从墓地左边的树林里穿出来。
现在入四月,灵嬷山早已一片郁郁葱葱,整个墓地也被树林环绕。最近很多游客过来,宋疏怕有人爬山出事,于是连忙举着伞朝声源走。
拨开杂乱的灌木矮树向里,走了大概二三十米,宋疏便依稀看见一个影子。
影子趴在地面,是人的轮廓,但树叶遮挡看不清,不过他一直保持着啊啊的呼救声。
宋疏连忙加快脚步,同时扬声道:“你怎么样?我马上过——”
拨开树叶看清的瞬间,宋疏僵住。
同志们,一个常识,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大自然最公平,不会偏颇任何生物。
这里的万物自然包括蛇。
正前方的地面,正趴着一条蛇,黑漆漆浑身滚着浓雾。
蛇旁还趴着一个不断发出声音的人形祟物。祟物回头,望见人类的那一刻兴奋地张开大嘴。
哈哈哈——
不用换蛇的身体了。
人类的,漂亮人类的更好用哦。皮囊,血肉,掌控他、吞噬他、吃掉他!!!
祟物腾空而起,带着刺耳的尖啸朝已经吓傻的人类扑去。
刚一靠近,一巴掌直接把它拍到旁边的树干上,被打到的地方灼烧般疼痛。
呜呜,好痛!
祟物惊恐地看向人类。
那个方向却只有一个慌乱逃跑的背影。
*
蛇蛇蛇蛇……
宋疏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字。
灵嬷山、田野、公路、小卖铺、金水河……他本能地一路狂奔,各种景色在视野里匆匆而过,直到看见熟悉的家门,才放缓脚步。
混乱的神智稍有恢复,他后知后觉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短促,粗重,艰难。
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你没事吧?”
耳畔有人询问,宋疏虚弱地摆摆手说没事,迈着发软的腿进了家门。
砰,漆红铁门被关闭。
门外攥着黑色行李箱的男人眨了眨眼睛,确认现在不适合进去后,转身朝镇中心走去。
*
老宅院里,一切如常。
雨水洗礼后,院中出现三两摊积水,映照着顶空槐树清新的绿叶,旁边书店的装修在这样的气氛里甚至比往常更显温馨。
然而这份温馨宋疏无福感受。
他站在院中央,喉结滚动,呼吸还没完全稳住。刚刚在遇蛇的画面在脑袋里不断闪回,他双手在身侧攥紧,掌心刺痛。
簌簌——
宋疏猛地转头,发现是小乌在旁边钻花盆玩儿,花瓣抖落在地面。
没事,不是蛇。
心中这样默念安慰自己,他昂首望向头顶遮天蔽日的槐树。
静默了会儿,宋疏突然行动起来。
他将屋檐底的木椅搬到槐树下,又进房间拿出一条米白色毛毯。裹着毯子缩进椅子里,宋疏仍然觉得不安宁。
他左右转头,视线缓缓定在正快乐挠花的小猫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