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灵体说得信誓旦旦,其他不明真相的观众竟也真的信了。
“真的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被污染后看上去这么清醒的人。”
“这应该可以登上副本的新奇死亡方法记录了吧!”
好在不是所有观众都眼瞎。
“你放屁?一看你就是刚把视角切进我老婆的直播间,能不能了解清楚情况再说话!”
“就是就是,你见过谁san值100还能被污染的。”
直播大厅里喧嚷声一片,虽然直播已经临近结束,却仍然不断有新的观众从外往里挤。
光幕中,青年已经冲到了虫母的身前。
数不清的副眼赤蛾环绕在他身边,他像是被一阵由灰色翅膀构成的旋风包裹着,而他就站在旋风眼中间。
忽然,虫母扇动了一下翅膀。
秦非身旁所有的灰蛾都被水流冲散,他再次获得自由。
他步伐不停,继续前进。
片刻过后,在直播镜头都没有留意到的黑暗角落。
秦非终于找到了他的目标:
就在虫母身下。
一块黑色的晶石,正在水中漂浮着:
它就飘在距离地面几厘米高的位置,不断摇晃,却始终没有被水流冲走。
秦非伸出手,牢牢将那石块握在了掌心。
“嗡——”
他忽然听见一阵嗡鸣。
眼前的画面就像拼图被打散,碎裂成一块块,世界变得混沌,然后消失,只余下漆黑如墨迹般不可见底的黑暗。
放眼望去,深坑的边缘消失了,那笼罩在深坑上的石穹也消失了。
脚下的地面同样消失不见。
丝绸般柔软的黑暗将秦非包裹,他摊开掌心,那颗晶石静静躺在他的手中。
秦非眼前一闪,石子分散成灰黑色的雾气,雾气凝固,在混沌中汇聚成人形。
是他很熟悉的,污染源的脸。
“……你是谁?”
清冽低沉的男声响起,声音中伴随着些许沙哑倦怠。
祂的音色很好听,却好似已经年未曾使用过自己的声线,说话间带来陈旧的回响。
污染源湛蓝似海水般的瞳孔中,无声倒映着秦非的脸,祂毫无情绪的眸底写满陌生。
——这是污染源的碎片。
——祂现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秦非极其迅速地理清了状况。
这状况秦非已经不只一次遇到,上回在狼人社区,副本即将结束时,他被拖进封印之海,见到的污染源也如眼前这副模样。
“我——”秦非想要开口,但对面的人蓦地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秦非陡然收声。
祂并没有用很大的力道,起码秦非没有感觉到痛。
但脖颈是关联着人类生死存亡的脆弱地,这样的位置受人胁迫,让秦非感觉到了十足的不适。
青年闭了闭眼,又睁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
污染源望着他眉心的印痕,愣了愣,祂松开掐住青年脖子的手,却并没有将掌心彻底离开,而是顺着他脖颈处的肌肤缓慢上移,再上移。
祂捏住秦非的下巴,双眼紧盯着青年的嘴唇。
饱满的唇瓣因失去血色而略显苍白,却在副本中被湖水浸泡得十分莹润。
祂的手指又向上挪移了一寸,按在秦非的唇上。
用力,下压,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将他的唇向一侧揉按。
祂的眸色似乎沉了些许,祂附身向青年靠近,身上寒凉的气息骤然将秦非笼罩。
秦非觉得有点难办。
他摸不清眼前的人想要做什么。
这对秦非来说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体验,秦非总是能够从人各种细枝末节的反应中,汲取到他们内心深处想法。
但污染源不同。
比起“人”,此刻的祂似乎更接近于“动物”,祂的一举一动都未经思索,上一步和下一步之间毫无任何关联,祂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距离太近了,祂快要贴到秦非的脸上。
秦非伸出一只手,横亘在两人之间。
秦非的手生得好看,指节修长,可白皙柔软的掌心中有一道红色血痂,显得格外刺目。
这是他在冰湖上,对湖面下那群灰蛾做实验时,用匕首划出来的。
这只手并未能阻碍阻碍污染源的动作,祂毫无顾忌地盯着眼前的人,冰凉的脸颊贴在青年的手心上。
伤痕处的皮肤比其他位置粗粝,带来新鲜的触感,污染源好奇地盯着那处看了片刻。
一抹温热伴随着细密的刺痛,从秦非的掌心处传来,刚刚结痂的地方正在被轻轻啃咬,那触感转瞬而逝。
下一瞬,指节上的黑晶戒蓦地迸发出滚烫的热意!
第124章 手机
身旁的黑暗凝固了, 从深渊般的虚空中卷起风暴,复又散开。
秦非眼前出现了两道一模一样的人影,然后那两道影子又合二为一, 黑晶戒的温度平熄下来,掌心被舌尖轻轻扫过的麻痒痛意却仍未褪却。
秦非抬眸,与对面之人对视。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迅速拉远距离,眸中掠过不易察觉的波动,又重新归于平静。
秦非觉察到,这平静十分流于表面, 像是在故作镇静。
那双眼睛看起来如同无风的海面, 波澜不惊,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气息,仿佛一个不慎便会掀起惊涛骇浪。
秦非觉得十分有趣。
强大到足以掌控整个副本世界的污染源, 也会有紧张的时候吗?
“刚才——”青年不怀好意地挑起话题。
然后他就发现, 自己说不了话了。
菲:“?”
他好端端站在这里,说不出话, 肯定不能是因为喉咙突发水肿。
那就只会是污染源搞的鬼了。
这么大个人了还玩赖的??
对面男人半边身形隐没在黑暗中,空气中灰黑色的颗粒不断缠绕成藤蔓,从祂黑色衣袍的边缘扭曲着向上攀升,然后又消散, 重新回归于黑暗。
金色的流光在祂的衣摆上若隐若现,祂是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 本该高高在上, 可当祂看向眼前之人时, 耳后皮肤分明泛着一抹浅淡的潮红。
祂的眼神在闪避。
祂在害羞, 在不好意思。
为了刚才那其实并不算什么的“亲密接触”。
不知为何,秦非莫名有一种被取悦了的愉快感觉, 青年好整以暇地望着污染源。
在这个由污染源引生而出的纯黑领域里,每一道呼吸间都满溢着寻常玩家难以承受的威压,秦非却觉得十分舒适。
不过在这里站了片刻,他苍白的唇瓣已恢复了些许血色,春樱般柔软的嘴唇轻抿,勾勒出轻柔的笑意。
这样的笑容本该使人心情平静下来,污染源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这很奇怪,祂知道,祂的胸腔中并没有心脏在跳动,可那种指尖和血管同时轻微颤栗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祂微张开口,本想夸赞秦非“你做得很好”,可脱口而出的却是“……祂不是故意的”。
秦非挑眉,明知故问:“谁?”
污染源垂眸:“刚才的。”
秦非很少有闲心和人玩这样咬文嚼字的游戏,可他现在就是这样做了,十分恶劣地逼问着:“哦?刚才的,不就是你吗?”
那双比宝石还要深邃蓝色眼睛静静凝视着身前的青年,眸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祂被逼到角落,不得不承认:“……对。”
秦非说得没错。
刚才的就是祂,用“失去记忆”或者“没认出来”这样无聊的理由去辩解是无意义的,污染源实在不知该怎样接话,只能转开视线。
秦非假好心地安慰祂:“没事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在封印之海的海底,祂做得还要更过分。
污染源:“……”
祂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
为什么,这片空间分明是属于他的,可他站在这里,却有种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放的无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