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_作者:牛角弓(132)

    秦时就觉得不解,“那她怎么不去跟魏舟商量,反而一个劲的算计你?”

    贺知年解释说:“追云观规矩多,一是弟子在外行走,轻易不可沾惹因果。这二么,柳溪曾说,下符的道士有可能是长安人氏。追云观也在长安……”

    秦时表示理解,下符的道士与魏舟都是道门中人,搞不好就是彼此认识的人。对追云观,柳溪也并不是那么信得过的。

    “那到底能不能解?”

    贺知年却又摇了摇头,“我问过魏舟了,他说不可解。”

    是不可解,不是不能解。

    “道门中人,各自的门派恐怕也有一些忌讳,”贺知年说:“若是解了别人下的符,回头给追云观惹来麻烦,魏舟的师父恐怕也饶不了他。”

    “魏舟到底怎么想的?”秦时不解,“真有解开困灵符的本事,只管解了就是。这也算救人了。以后若有强敌找上门,再想法子对付就是了……这种事有什么好犹豫?!”

    贺知年被他的语气逗笑了。这事要是轮到秦时头上,贺知年相信他一定会这样做。

    “师门的规矩总要遵守。”贺知年说:“再者,谁能保证柳溪以后不会做坏事?出世之人讲究因果,他放了柳溪,日后柳溪作恶的话,这些因果怕是要算到追云观头上去了。”

    秦时没想那么多,但贺知年的话听着也很有道理。

    他之前还脑补过千万条树根一起钻出地表的恐怖画面,这会儿听到它们的灵力被人控制,竟然还同情起人家来了。

    秦时觉得自己的立场好像有点不大坚定呐。

    他听到窗外有夜风拂过,路边的树木哗哗作响,心里忽然一动,暗想他们在这里议论人家,真的能瞒得过柳树精?

    秦时俯身到窗前,冲着窗下的一排柳树摆了摆手,“让你家小郎君把话说清楚些,成不?”

    柳树也才一人多高,树冠看着还有些单薄,但枝叶抽长,看上去生机勃勃。

    秦时其实也不知道这一排小树跟柳树精有没有关系,既然魏舟说了柳溪在肃州城里有眼线,那就姑且一试。

    小柳树枝条低垂,偏又不动了。

    秦时微感失望。

    贺知年摇了摇头,笑着打趣他,“怎么,宴席没吃上,不甘心了?”

    “多少有点儿,”秦时摸摸肚子,实话实说,“我还没尝过当地有什么好吃的呢。”

    在柳家的时候,因为说起了水兰因,柳溪情绪也很低迷,魏舟和秦时也没了大吃大喝的心情,早早就告辞回来了。到了客栈之后,让店里的伙计给他们煮了两碗面。

   

    贺知年正想安慰他,要找伙计来问问当地的酒楼哪一家出名,就见秦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

   

    贺知年抿了抿嘴唇。

    他刚才还想秦时心软,一转头却发现他骨子里就带着棱角分明的天性,哪怕身体只是软趴趴地靠着窗台,也仿佛只有皮肉放松了下来,骨子里的钢筋铁骨都还时刻紧绷着,一旦察觉什么风吹草动,他第一时间就能跳起来做出反应。

    贺知年想起关城外见过一次的成年白虎,强悍、凶猛,充满了王者之威。不得不说,半妖和精神体同出一源,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秦时打起架来就有这么一股不要命的凶悍气。

    尤其这段时间他们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秦时的身体也养回来一些,身上长了几斤肉,脸颊也显得饱满了一些。但这种程度的饱满并不会让他显得温和,整个人倒是更英气了些,看人的时候眸光清正有神,自带威势。

    贺知年想着想着就想岔了,开始猜想秦时小时候的模样。

    说不定他小时候就是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模样吧,就像他的秦团子似的。

    “你听!”秦时没有注意贺知年的走神,他微微侧过头,留神听窗外的动静。

    贺知年和他之间隔着一张矮桌,不好凑过去,但夜色静谧,暖暖的烛光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心中便悠然生出一种岁月安稳之感。

    秦时将窗扇推开些许,示意贺知年往外看,“去吗?”

    贺知年便也凑了过去探头朝外看,就见窗下的柳树无风自动,长长的柳枝纠缠在一起,好似拧成了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了城东的方向。

    “这是让咱们去柳宅的意思吧?”秦时问他,“去吗?”

    离得近,贺知年一抬眸就看到了秦时眼底清亮亮的波光。大约是因为那天夜里看到的白虎的眼睛是蓝色的,贺知年后来再看秦时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瞳仁里透着点儿蓝色,但仔细看却又并不是。

    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错觉。

    “去吧,”贺知年点了点头,“我也有事要问问柳溪,把话说清楚也好。”

    两个人收拾好灯烛,揣上小黄豆,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客房。

    走廊里静悄悄的。这个时候,客人们大多留在自己的房间,有的房间还亮着灯,有些人已经早早睡下了。

    走廊另一边,与他们隔着两个房间的地方,房门紧闭,门缝里也没有灯光透出。魏舟似乎已经睡下了。

    秦时这个时候就庆幸他们投宿的时候,没有两间挨在一起的空房间了。否则魏神仙就住在隔壁,秦时和贺知年也不敢凑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这些小话。

    修行的人在俗世中是不能随意使出道家法术的,这是贺知年悄悄告诉过他的一条规则。

    先帝推崇道家,当今圣上与先帝关系并不和睦,自他登基,几场重要的法事都选在了感恩寺,这样的态度也让整个道门被先帝捧起的气焰低迷了不少。

    所谓上行下效,到了民间,出家人要是有什么逾矩之处,官府的处理手段往往格外严苛一些。于是,和尚道士们走江湖的时候也都非常低调。

    魏舟身上盖着“追云观”的大印,行为举止自然也不敢有所松懈。比如在客栈里使出法术去偷听别人说话什么的,他真要做了这种事,一旦被人识破,后果是非常严重的,搞不好就连累到了追云观的声誉。

 

第96章 法术

    城门楼上远远传来了宵禁的更鼓。

    西北的夜晚姗姗来迟。这个时间, 太阳刚刚落到地平线之下,西边的天空中还有绚烂的晚霞尚未燃尽。

    查夜的兵丁并不会即刻就出现在大街小巷里驱赶尚未归家的人,秦时和贺知年就钻了这个空子, 一路躲躲闪闪的前进。

    这一路上有路边的柳树指引着方向, 两个人不多时就摸到了柳宅的侧门。

    侧门外有小仆候着,行过礼, 一言不发地将他们迎进了院子里。

    还是白天待客的凉亭,但等在凉亭外面的却变成了一位衣衫华美的年轻女子。

    她迎了出来, 十分恭敬地朝着贺知年行礼,青绿色的裙袂如盛开的花朵一般,在她身后层层铺开。

    “贺都尉,别来无恙。”她的声音也比白日里清润了许多。

    秦时看傻了,“你, 你……”

    你不是个男的吗?!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年轻貌美的女子?

    秦时拼命回忆, 白天看着他的时候, 并没有那种女扮男装的违和感, 明明就是一个斯文俊秀的年轻公子啊。

    柳溪抬起头, 冲着他眨眨眼,“小兄弟,又见面了。”

    她脸上带笑, 似乎觉得秦时的反应特别有趣。

    秦时后退一步,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