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鹤仙君路阳,也是地阶大圆满。
路阳的灵力与叶淮抗衡,而这里到底是灵墟山地界,得首座庇佑的灵墟山修士很快爬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叶淮。
路阳却没再让他们进攻:“回来吧。”
紧接着,路阳猛地掌心下压!
巨大的八卦从天而降,像玉盘坠落,无限扩大,狠狠向叶淮砸来!
他要亲自动手抢人!
叶淮发出一声低吼,麒麟法相仰天长啸,祥云飞散呈绸缎状,要将八卦盘锁住。
然而这时,胸口蓦地一烫。
荼蘼花在他胸口燃烧,长命锁滚烫地灼烧着,像江荼在最后一刻,用力拽住了他脖颈上的项圈。
可师尊明明…
叶淮瞳孔剧颤,只这片刻的犹豫,八卦盘像如来的手掌,将叶淮压得跪倒在地!
恐怖的力量几乎在刹那间震碎了叶淮的肩膀,而麒麟的再生能力又在下一秒将肩骨复原,叶淮忍着剧痛,用力抱紧了险些被他摔在地上的江荼,像在大雨瓢泼中独行的狼犬,狼狈又可怜。
路阳狐狸似的目光落在叶淮身上,迈步向叶淮靠近:“神君大人,动手事小,但您尚未突破境界,得到苍生道认可,眼下这座灵墟山,还是听鄙人的话。”
言下之意,叶淮毫无胜算。
路阳看着他不断发抖的肩膀,眼底情绪藏在镜片后,伸出了手:“将江长老交给我们吧,他需要医治,再耽误时间,他会死在您怀里。”
叶淮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
离得近了,叶淮突然注意到路阳面色不佳:“你受伤了?”
如果路阳受了伤,他未必没有胜算。
路阳好像有些火大:“您还真是一条难缠的狗,把人交出来,不然…您有麒麟骨再生之能,江长老可没有。”
——我会用八卦阵,将他碾成灰。
你也体验过骨骼尽断有多痛吧?叶淮,你舍得吗?
叶淮脖颈上瞬间暴起青筋,要放开江荼对他来说过于艰难,他甚至感觉这不是放手,而是在一寸一寸剜出他的心脏。
路阳一把将江荼从他怀里抢走:“神君大人,您的表情真恐怖。”
像是要把鄙人生吞活剥。
路阳身量不高,抱着江荼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他将江荼交给随行修士,打了个响指。
捆仙索紧紧束缚住江荼的手腕,勒痕触目惊心。
叶淮的眼神更凶狠几分。
路阳却不就此收手,不怕死似的,俯下身去,动作粗鲁地一把拽掉江荼腰间的半块八卦盘。
噗通一声,八卦盘被他抛掷出一个弧线,坠落在叶淮身前。
“那么江长老鄙人就带走了,”路阳转身离去,“神君大人若是不服气,大可找司巫大人辩一辩清白。”
天河结界微弱的贝母光泽前,叶淮倔强地挺直着腰杆,忍受人群离去前异样的目光。
他的视线始终追随着江荼的身影,指甲深深扣入皮肉,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直到天河结界前只剩下他一个人。
叶淮仿佛被谁重重一拳击中胸口,身躯颤栗着弯下腰,他狼狈地跌坐在地,手掌用力攥紧了脖颈间的长命锁,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的选择没有错。
让他放手的并不是灵墟山的威压,而是江荼的命令。
——长命锁的温度开始降低,直至彻底冷却。
好像江荼在对他说,做得好。
叶淮眼中含泪。
师尊,难道这片刻的分离,也是您计划中的一环么?
可是您明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见不到您。
…师尊,这次我就原谅您,以后…不可以这样对我了。
第073章 灵墟变(十)
江荼被灵墟山修士背在肩上, 一路伴随着无数窃窃龃龉。
“听说江荼和叶淮关系不一般,不是寻常师徒。今日一见,我都信了几分。”
“昔日我见江荼丰神俊朗, 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目无法纪之人, 竟然滥杀无辜。”
“若非留鹤仙君早有准备,我们岂不是还被他蒙在鼓里, …哎哟,这么说我可真是害怕极了,叶淮被他教导这么多年,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该不会也是个…”
路阳倏地停下脚步, 背对着众人开口:
“前方就是司巫大人的居所, 诸位不便进入。”
众仙门纷纷拱手欲走。
路阳却突然冷下声音,像素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神君之名,岂是诸位这样的身份能够直呼?神君之师再为人不耻,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评头论足。诸位, 请回吧。”
“请回吧”三个字他咬得很重,好像不是请他们回住处, 而是请他们下地狱似的。
众人莫名其妙,却不好发作,连连作揖溜走。
路阳的突然变脸,就连身边的贴身弟子也看不懂。
他忽然觉得肩上的江荼变重许多,小心翼翼地提问:“首座大人,为何突然维护江…江长老?”
路阳立刻换上一副笑容:“你说呢?让这群人以为自己谁都能嘴两句,到时可怎么让他们为灵墟山拼命。”
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灵墟山的主人, 路阳一贯是如此铁腕手段。
贴身弟子不疑有他:“首座高明。”
路阳无谓微笑——
这次,他难得的不是为了立威而疾言厉色。
而是为了江荼。
江长老啊, 这就是您说的仁义?路阳看着昏睡中面色苍白的男人,您主动揽了一身污泥,即便真相大白,也未必有人说您的好,值得吗?
如果江荼此刻醒着,一定会回答路阳,值得。
可惜他深陷腐蚀折磨中难以挣脱,唯有脖颈上浮动的青筋,在剧痛中抽搐。
路阳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也曾认识一个要以仁义治山的家伙,后来那人四处宣扬曜暄无罪,修为散尽后被处以极刑。
当今世道,仁义不存。
司巫的住处比之叶淮又要再上一个档次,金碧辉煌不必再说,就连占地面积也要大上两倍不止,还有人工湖与假山,以自冒水汽的灵石点缀,如入仙境。
路阳命令贴身弟子将江荼送进司巫房中。
房内漆黑一片,没有掌灯,贴身弟子有些疑惑地摸黑前行:“司巫大人莫非不在屋中?”
话音刚落,路阳便双手抱拳恭敬行礼:“司巫大人。”
贴身弟子悚然一惊,只见火光在近处亮起,一张树桩般沟壑纵生的脸就贴在自己面前!
这是张怎样的脸?像熔化的蜡烛又被胡乱凝塑,只能勉强分辨五官。
他吓得本能后退,脚下一软就要跌倒。
司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滑落的江荼,任凭贴身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路阳扶额:“丢死人了。”
司巫却不在意,重新将长袍帽檐拉起:“有劳留鹤仙君。”
贴身弟子在路阳的授意下起身告退,路阳帮着司巫一起,让江荼平躺在床上。
他搭着江荼的寸关尺半晌,摇了摇头:“心脉如此微弱,我怎么觉得,江长老的寿数不过这片刻了。”
司巫也站在床边,掌心覆在江荼面上:“殚精竭虑,心血枯焦,他能撑到现在,才是出乎老夫预料。”
“什么意思?”路阳意外极了,“江长老真的命不久矣?”
司巫摇动着手掌,洁白灵力在江荼身上跃动,反问:“他不是告诉过你了么?”
路阳沉默片刻,忽地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低头注视着江荼紧蹙的眉心,在司巫的安抚下逐渐松开:“司巫大人,难道江长老他们在尘世阴面遭遇意外,您早就未卜先知?”
司巫不语,显然默认。
路阳的笑容有些绷不住,唇角抽搐:“您不是答应…您算计了江荼?”
司巫收回手,撑着长杖在床边坐下:“从结果来看,并没有区别。”
“江荼要求鄙人在尘世阴面重伤他,但鄙人下手有轻重,那黑袍人…”路阳不置可否,“您现在打算怎么办?如果江荼现在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