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做检察。”魏长川道。
闵疏听到他嘶哑的声音,下了一跳,下意识地看过去,却被围上来的医生博士们挡住了视线。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闵疏看着众人拿出令人眼花缭乱的仪器在他身上比划,这个时候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贴满了传感器,连接着床边的生命体征检测仪器。机器发出平稳的电流声,其中夹杂着医生们紧张的声音:
“血压正常。”
“体温正常。”
“血氧饱和度,正常。”
“心率,正常。”
“心电图,未发现异常。”
闵疏一时有些懵了,见众人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道:“我、我感觉挺好的……”
但没人听他的,医生们还是自顾自地做着检查,终于,在十几分钟后,王博士用手电筒照了照他的瞳孔,确认道:“没有异常。”
屋内登时陷入一阵沉默,被所有人盯着,闵疏汗毛都快立起来了,忽然有种做错了事的感觉:“那个……”他看向王博士:“我是昏迷了,是吗?”
王博士闻言,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地道:“闵先生,你昏迷了整整一个星期。”
闵疏愣住,诧异地长大了嘴。
接着,他缓缓回过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魏长川。男人穿着基地统一分发的白色衣服,下颌上已经冒出了些许胡茬,依旧紧紧握着他的手,闵疏看着他,忽然有种感觉,觉得魏长川这一周来都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闵疏睫毛微颤,看向男人,想说什么。
下一瞬,他被拉了过去,身体前倾,落进了一个灼热的怀抱里。
魏长川紧紧地箍住他,手掌抚摸过他的后背。
闵疏感到他的手正在细微地颤抖:“哥……”
不顾研究人员还在床侧,魏长川抬起头,捧着他的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闵疏与他额头相触,看着男人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下的青黑。像是困倦到了极点、终于放下了心。
但他很快又睁开眼,目光落在闵疏脸上,像是想要确定他真的没事了。
闵疏见他这样,心尖又酸又软,眼圈都有点红了,他是真把魏长川吓得不轻。
这时,床边传来略有些尴尬的轻咳:“那个,闵先生,介意我们抽一管血吗?”
闵疏被魏长川抱着,艰难地转过头,便见王博士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一小管就行,我们取完就走。”
闵疏听了,回头看向魏长川,男人却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他只好抬起手,轻轻拉了拉魏长川的衣角,小声道:“哥,你先放开我。”
魏长川听了,手臂一紧,接着才缓缓松开。王博士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小心地走上前,将闵疏的袖子挽起来。
闵疏靠在魏长川怀里,这才看见他的手背上还扎着针,上面挂着吊瓶。
“这是什么?”闵疏问。
魏长川回答:“营养液。”
闵疏“哦”了一声,这才对他昏迷了多久有了点实感。
魏长川揽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问:“饿不饿?”
闵疏摇了摇头:“不饿。”
他是真的不饿,甚至还有种难以形容的饱胀感,像是刚刚才饱餐了一顿,有种很满足的感觉。
在他们说话期间,王博士已经动作麻利地抽了一管血,向他们道:“那二位好好休息。”就转身带着研究组往外走。
有研究员不太放心,凑上来问:“是不是留下一个人好一些?万一又出什么状况怎么办?”
“应该不会。”王博士道:“有事魏先生会叫我们。”
那人回过头看了一眼,感叹道:“还是免疫者身体素质好,就这么硬熬着。”
闵疏昏了七天,魏长川就在旁边陪了七天。他们这些人换班陪着都熬不过魏长川一个人。
研究员往前走了几步,又担心起来:“万一他们……”他压低了声音,对王博士道:“安全期间,闵先生现在还是不要接触病毒比较好。”
王博士脚步一顿,偏过头,略想了想,本来想说魏长川生熬了一周,应该没那个体力,但又不太确定,最终道:
“里面有监控,应该不会。”他扶了扶眼镜,低声道:“叫人盯着点监控吧。”
那人这才放下心,大家一起离开了。
·
屋内,魏长川给闵疏摁着手臂上的针孔,营养液被移走,但生命检测装置还留在房间里。
闵疏有点不适应地摸了摸身上的电极片,魏长川立即道:“别乱动。”
闵疏于是不敢乱摸了,抬头道:“哥,能不能把这个取了?”
魏长川道:“不能。”
他说话有点硬邦邦的,闵疏于是不敢吭声了,眼巴巴地看着魏长川移开手,将略带点血迹的棉签扔掉,接着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向后躺下去。
闵疏其实不困,但是决定顺着魏长川,乖乖躺回了床上,看向男人。
魏长川坐在他床边,垂着眼,握着他的手,拇指轻轻摩擦他的手背。
他紧绷的神情终于松弛下来,眉眼低垂,终于流露出些许脆弱来。
闵疏看着他青黑的眼圈,心疼极了,道:“哥,你也上来睡吧。”魏长川抬眼看他,闵疏赶忙往旁边让出了点位置,摸了摸身边空出的床单:“睡得下,上来吧。”
魏长川盯着他看了半秒,接着垂下眼,上了床。诊疗室里的这张床不算大,跟他们在格陵兰岛上中餐厅里的那张差不多,所幸两个人都习惯了挤在一起睡,所以不觉得小。
魏长川侧躺在他旁边,手臂避开他身上的电极片,搂在他腰上。
闵疏仔细打量他的脸,心疼地发觉魏长川是真的瘦了,也憔悴了不少,他不禁道:“哥,我又吓着你了。”
魏长川一只手抚在他的侧脸上,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没事就好。”
闵疏心口又疼,又麻,他好像一直在让男人担心。他忍不住凑过去,抬头亲了亲男人冒出了点胡茬的下巴。
魏长川扭过头:“别动,脏。”转而搂住他,手箍住他的手臂。
“不脏。”闵疏抬眼看他,伸手抱住他的腰。
魏长川垂眼看他,手掌轻轻抚摸他的手臂,低下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亲。
魏长川对待他好像更小心了,闵疏想道,但这都怪他,老是把男人弄得提心吊胆的。他伸出手,摸了摸男人温暖的肚子,小声道:“哥,你睡一会儿吧。”
魏长川道:“我不困。”
好不容易看到闵疏醒过来,他现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不错眼,闵疏就又会晕过去。在青年昏迷的这一个星期里,悔恨,担忧,焦虑,恐惧,交织在他的内心,魏长川不想再经历一次。
闵疏知道他是不安心,也不再劝,只是朝男人更加靠近了些,把脸靠在他的颈窝里:
“我做梦了。”他道。
魏长川抚着他的头发:“什么梦?”
闵疏缓慢地闭了闭眼睛,低声讲述起梦境里发生过的事。
他没有忘记那个梦,或者说那根本不是梦,而是他’想起来了’。
那是真正发生过的事,闵疏全都想起来了。那是他定居在小镇上的第三年,在一次葬礼后他感冒了,进而发展成了肺炎,导致了先天疾病的恶化。当时正值冬季,暴风雪持续了好几天,根本没有办法走出去,但镇上的人还是没有放弃他……
闵疏说到这儿,眼眶微微红了:“大家对我真的很好,但我不能连累他们为了我去冒险,所以我走掉了……”
“在冰川里的时候,真的很难受,也很冷。”闵疏说到这儿,不禁将魏长川抱紧了些,低声道:“我有点害怕,但是不后悔。”
魏长川一直没有说话,闵疏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没死,后来听婆婆说,第二天镇上的在冰川里找到了我,我躺在雪地里面,但还活着。他们把我带回去,过了几天之后,我的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