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有点高兴,有研究方向总比两眼一抹黑来的好:“那等天气好点了,我陪哥去冰川。”
魏长川微微睁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又闭上眼,手抚着闵疏的后脑,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颈窝里:“睡吧。”
闵疏觉得魏长川是有点不耐烦了,不过想想也是,他肯定都不知对多少幸存者解释过这些了。于是闵疏乖顺地闭上了眼睛,不再吵他。
卧室里安静下来,魏长川的睡眠一如既往地好,呼吸很快平稳下来。闵疏窝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也感到了一阵睡意,很快也睡着了。
·
第二天,闵疏是被一缕阳光照醒的。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闵疏皱了皱眉,睫毛颤了颤,一睁眼便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们昨天没拉窗帘,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地板上。窗户外的天空蔚蓝如洗,雪原辽阔而洁白,那狂暴的风雪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连日的恶劣天气仿佛只是他们的幻觉。
闵疏一下子就清醒了,赶忙伸手去推魏长川的肩膀。
“哥、哥!”闵疏惊喜道:“快醒醒!天气好了!”
魏长川睡得很沉。闵疏推了好几下,他才悠悠转醒。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睡眠被打扰的烦躁,皱着浓眉睁开眼,接着骤然清醒过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闵疏跟着他坐了起来,看着魏长川罕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解释道:“这个季节就是这样的,天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魏长川看着窗外晴朗的景色,眉心出现一道浅浅的皱痕。
他收到的气象信息预测这场风暴会持续至少十五天。第一次行动失败,魏长川本来已经做好了短期滞留在岛上的准备,然而昨天闵疏刚说要陪他去冰川,今天天气就晴了。
青年在他耳边轻快地说:“真巧,我们趁着天气好快去吧。”
魏长川向窗外凝视了片刻,才缓缓收回目光。
为了能早点出发,闵疏迅速做了个快手早餐。他用干紫菜和鸡蛋做了一大锅紫菜蛋花汤,接着把剩下的包子拿出来蒸了,然后弄了点泡菜,就是美味丰盛的一顿早餐。
自家做的鲜肉包子皮薄馅大,白胖胖的皮下是流汁的肉馅儿,十分管饱,闵疏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都进了魏长川的肚子里。
吃完早饭,闵疏开始准备路上用的东西。冰川倒是离得不远,快的话一天能打来回,但是未免有什么意外,闵疏还是带上了一些路上可以吃的食物,防寒用的皮草和鲸鱼油脂制成的油灯。
魏长川见他吭哧吭哧地往狗拉雪橇里搬东西,没说话。他做任务的时候一般不喜欢带着太多东西,但是想到青年的身体情况,魏长川又觉得还是多带一点好。
于是他便看着闵疏跟只小松鼠似得在院子和屋内之间跑来跑去,将方便面、饼干、火腿肠、甚至连小型气罐炉子都带上了。雪橇从一开始的空旷到后来只剩两个人能坐的空位,其余地方全都被各种物资占满了。
魏长川站在雪橇前,看着青年噔噔噔地跑来跑去,一幅精神十足的样子,倒是有些意外。
一般人忽然听说外面成了末世,应该会很难以接受。他原本已经做好被闵疏质疑诘问的准备了,没想到青年的接受度比他预想的好上不少。
之前他觉得闵疏的身体太差,怕他骤然知道真相发生意外,才没有告诉他这些事。事实上,在瘟疫爆发的前几年,魏长川作为首批免疫者之一忙着全世界灭火,在救援幸存者时,他从不屑于花时间解释情况,基本上就是把军方内部的小册子扔给他们自己看。
至于幸存者在得知真相,也就是这场瘟疫基本上没有解药可言时会有什么反应,他没精力去关心。
这还是他头一次为幸存者的心理状况考虑。
也许是现在幸存者少了,他又有这个空闲,又或许是闵疏看起来实在是太虚弱,让他忍不住迟疑了。
不过青年现在看起来不错。昨天晚上脸色还有点白,今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魏长川观察了他一会儿,在闵疏试图将一个罐子塞进雪橇上被堆得摇摇欲坠的物品小山时走过去拦住了他:“东西够多了。”
“啊?”闵疏惊讶地抬起头,将怀里的罐子向男人举高了些:“真的不带吗?这是热巧克力,很好喝的。”
魏长川低头看着他,顿了片刻,接着忽然抬手揉了揉闵疏被风吹乱的头发。
闵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突然一空。魏长川拿过他手里的罐子,找了个地方塞了进去,同时道:“不许再带其他的了。”
闵疏’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然觉得跟魏长川比起来他就像是个准备去春游的小学生。
他看着魏长川用绳索将雪橇上的各种零食和东西固定住,有些讪讪地凑上去,小声道:“哥,还有一样东西我想一起带着。”
魏长川手持绳索,’噌’地一下将金属钩扣好,斜眼看向闵疏:“什么?”
闵疏在他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接着讨好地笑了笑,道:“尸体。”
魏长川原本已经移开了视线,闻言,他整理行李的动作一顿,缓缓回过头:“什么?”
闵疏眨了眨眼,接着’哦’了一声,这才意识到他用错了词:“我说错了。”
然而没等魏长松口气,他就听到青年轻快地说:“应该是遗体。”
魏长川:…………
第14章 冰川
闵疏领着魏长川到了院子背后的一个冰窖旁。这个冰窖比用来储藏食物的那个要大一些,闵疏推开门,一股寒意登时向两人袭来。
冰窖中很空旷,冰壁泛着蓝光,阳光射入后,三个人的影子出现在冰面上。
魏长川看清里头的东西,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冰窖深处,一个妇人的尸体所冻成的冰雕正静静坐在暗处。她的皮肤在长久的冰冻下呈现出微微泛蓝的苍白,头发与睫毛都被霜雪覆盖,两条黑亮的发辫垂在胸前,闭着眼,嘴角带着一缕微笑,每一根发丝都栩栩如生。
这个场景中惊悚中带着些许圣洁,让看过成千上万尸体的魏长川也不禁略微愣神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迅速的上下扫了眼尸体,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没有下毒的痕迹,妇人面容平和安详,没有抵抗痕迹。
他心下一松,抬手揣进裤兜,低头看向旁边不断朝双手哈气的闵疏:
“怎么回事?”
闵疏搓着手,道:“她是我的朋友,叫伊苏阿。她的家人都离开了,没人照顾,所以我就把她接到了家里来住。”
闵疏看着不远处妇人冰封的慈祥面容,声音微微低下去:“……两周前,她去世了。“
魏长川’嗯’了一声,问道:”死因是?”
“死因?”闵疏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应该就是自然死亡吧……也许是心脏病发作?”
闻言,魏长川彻底放下了心。他看了眼身边冷得直跺脚的闵疏,甚至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好笑,青年恐怕连只壮点的鸡都杀不动,更何况是人。
“哦对了——”同时,闵疏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跟魏长川解释过尸体为什么会在这儿,他赶忙道:“忘记跟哥说了,这是因纽特人的习俗,他们这儿不流行火葬和土葬。”
由于历史上的格陵兰岛终年冰雪不化,且缺少能燃烧的能源,土葬和火葬都不太现实。因纽特族人中流行的是将尸体放入由于石头堆成的石棺中,再在石棺上额外压上重石,利用生物降解处理尸体的’石葬’,或者是将尸体直接投入海中的水葬。
而更常见的,则是将尸体运送到冰洞中,再以冰块封住洞口的「冰葬」。因纽特人相信冰雪有灵,这么做可以帮助逝者的灵魂进入轮回。
“冰川是镇上人信奉的祖地,所以我想着也把伊苏阿送到哪儿去。”闵疏道:“正好今天我们要去冰川,我想着就把她一起带上得了,省的来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