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让暮从云找到了。
他们瞬间作鸟兽般散开,打电话的打电话,通知的通知,不等大部队到来,暮从云抿着唇,率先一跃,跳入了被炸开的坑洞。
这次的爆炸大概将隐蔽基地的阵法也炸开了,他能察觉到在越笙身上的定位符,此时就在不远的地方。
流光勾着他的指尖往前,也勾动他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却不等他赶到,那点气息倏然消散得一干二净,包括和定位符双生的另一张灵符,也在他掌心彻底黯淡下来。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定位符被破坏了,要么是携带符篆的主人死亡。
而定位符是烧成灰后给越笙喝下去的,不会被轻易破坏,那么就只剩下——
暮从云蹲下身去,指尖沾起一点地上血迹,他的手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而四周无人,血迹的主人也消失无踪。
——不、不会的。
越笙身上还有周衡给的保命符,越笙答应了他不会无故送死……
脖颈间忽然蹭上一点冰凉的风声,青年目色一凛,骤然浮现在他脖颈之外的流光屏障一般浮现,替他挡下了这险之又险的一击。
“你来了,”恶鬼的声音在他身后阴恻恻地响起,好不愉快,“是来给我送载体的?”
它刚才一直在这里?!
可暮从云自进门起,就没有感觉到刀灵的存在。
如果是先前的刀灵,根本做不到这点。
那么——
越笙成功了?
见他警惕地起身,刀灵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一眼地上的痕迹。
“哦——”它忽然拉长了尾音,语调上扬,快活道,“你是来找那实验体的?”
它嘻嘻笑了声,朝青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真不巧。”
“你来晚了,他已经死掉啦!”
第102章 报恩
臭氧的气味在地下暗道里的通气系统里循环, 此刻却若有似无地夹杂了几分哀灵花的幽香。
青年的身形只愣怔了一瞬,如雨点般倾盆而下的攻势便轰然而至。
暮从云侧脸躲过那一把鬼气森森的长刀,刀灵高声讥笑, 宛若在逗弄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怎么不说话了?伤心了?”
“把你的这具身体乖乖让给我,我会好心送你们团聚的!”
金色的火焰如同绽放的莲花,一朵接一朵地砸落在恶鬼身上, 又被浓郁的黑气吞没, 青年的下颔被火光映出绷紧的线条, 声音却是和它料想之中差别极大的平静。
“如果是这样, 你会把他的尸体给我看。”
恶鬼嚣张的语气中还夹杂了几分忿忿的气急败坏。
倘若确实如它所言,越笙已经遇害, 那么在异象局攻进来的那一刻, 它会把越笙的……尸体, 大摇大摆地展示在他面前。
隐没在黑暗中的手指无声攥紧,暮从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黑色的雾气顺着他的袖口往里钻, 幻化成细小的毒蛇, 隔着一层薄薄的金色流光啃咬着他的手腕,耳膜间依稀传来心跳的轰鸣声, 青年屏息后退了一步,往血迹的方向看去。
在不远处, 还散落着零星的血色。
地上被拉出一道血痕,暮从云沿着拖拽的痕迹找去,却发现末端被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里。
他的呼吸稍稍一滞。
越笙被带走了, 是驱灵人,还是别的什么?
“你的手在发抖,”刀灵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看来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淡定。”
“不错, 他现在是不在我手上,不过嘛——”
恶鬼的尖锐利爪破开风声,黑雾如同巨蛇一般迎面撞来,伴随它满怀恶意的声音低低响起,
“他把心脏都捅穿了,才解开我们的契约,你猜——他还活着的可能性有多大?”
锐利的破空声掩盖了暮从云喉结的滚动,青年定定地看了它一会,腕间的金线不断拉长,流光刺入黑雾,很快又被吞噬殆尽。
“你在等什么?”
几息下来,饶是刀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暮从云始终在躲避着他的进攻,而不是攻击。
更奇怪的是,青年看上去也并没有逃跑的打算。
如果越笙无论如何也要把它身上的契约解开,异象局会这么简单地放它自由吗?
刀灵在世间活过了百年,早在第一任主人在世时,他就接触过足够多的人类,也从汲取的情绪里见过众生百态。
它开始学着人类的行为模式思考,谨慎地停下了进攻的动作。
“咻——!”
“小暮——”
好似琴弦崩断的穿刺声骤然响起,与之一并出现的是一道急匆匆的女声,一把被黑色塑料层层包裹的柱状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向暮从云飞过来。
那是什么?
直觉告诉它,青年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东西。
刀灵难得生出一种诡异的恐惧感,下意识就要抓住那飞来的布包。
但青年早先刺入黑雾后消失的金丝此刻犹如天女散花一般,精准地钉穿了它的身体,恶鬼目眦欲裂,只能看着那布包落到暮从云手里。
金线牵制恶鬼的时长不过短短一瞬,却已经足够青年拿到残刀。
不远处的余桃枝撑着膝盖大喘气,她沿着暮从云沿路落下的金粉一路追过来,好歹是赶上了,在刀灵把目标转向她之前,她敏锐地一转身,躲进了另一条通道里。
刀灵的目光死死盯着暮从云手里的布包。
那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黑袋子,但它就是被定住了身似的,哪怕从青年的流光中挣脱出来,也不敢再贸然上前。
暮从云手指攥着布袋的一端:“他除了把你们身上的契约解开,还办到了另一件事。”
“什么?”
无端生起的金色火焰包裹住它漆黑的身体,刀灵目光一颤,不可置信地低下眼去。
这火焰……没被他的怨气熄灭?
怎么可能?
它试图逃离金焰燃烧的方寸之地,但四周的金线不知何时已经搭建出一个囚笼,青年没有拿着布袋的另一只手抬起来,金线就沾满了指尖血,从他的指尖刺出,在虚空勾勒天罗地网。
布袋缓缓落下,露出一把其貌不扬,甚至断了一截的残刃。
“是你?!”
刀灵当然认得这物,它自诞生起便附着在上边,比起如今手持的长刀,残刃才是它的诞生之地。
但不等他惊愕,青年指尖染了血色的金线便又生出新的,纷纷缠绕上刀身,刀身被金线照映,反射出淡淡的光纹。
倘若不看刀型,不看外表,出自同一工匠之手,这也是把——
不可多得的好刀。
刀身从青年手中飞出,犹如破空利剑,贯穿了刀灵的额心。
“怎么会是你……”
恶鬼在金光中扭曲嘶吼,黑雾疯了一般朝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攻击,
“你早该随着你那个该死的主人一起下葬!怎么会是你!?”
只有同源的另一把刀,能够彻底抹杀它的灵魂。
藏在通道之后,另一道淡淡的女声轻叹着响起:“大概是因为……”
“将军认为自己有罪,将胞弟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
“——所以这把残刀,最后葬进了你主人的墓中。”
那怎么可能呢,恶鬼愣愣地想。
主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乱葬岗,那这把伴随着将军出征,又取得无上荣光的残刀,最后也被弃入了里面吗?
但下一秒,它就在金光中崩解成飞灰,随之碎裂的是钉入它眉心的残刃,金光散去,地上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长刀。
霜刃流转的三尺刀锋躺在冰凉的地面,躺在另一把残刀的碎片之中。
余桃枝试探着走近了些:“所以,它死了?”
偷刀的过程不可谓不凶险万分,饶是贺平早早在路口接应,她们也差点被堵到追不上几人。
但比起刀灵能够彻底消散,那些都变得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