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是灵坟。
“总之,先进去看看吧。”见他面色怪异, 沈芯愿指了指里头道。
左右这也并非真实的灵坟, 只是回忆罢了。
暮从云点点头,三人推开面前沉重大门, 这里本应漆黑一片,他们眼前却出现一道弯弯曲曲的小路。
暮连风偏过脸:“小梨, 和你记忆里的一样吗?”
“……不太一样,”青年摇了下头,愈发感到不解, “我进去过的灵坟里,没有这条小道。”
对于早已离世的二人而言,所谓的灵坟,只是记录在实验手册上的一个地点。
——而异象局曾经打算把他们的孩子送进这里来。
在青年的身后, 二人不着声色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暮从云却毫无知觉父母的互动,他打量片刻前路,一手牵着沈芯愿,肩上还搭着暮连风的手,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这是一道蜿蜒的灰色路径,三人走了好一会儿却都毫无头绪,灵坟里的空间不可能有这么大,暮从云茫然停下脚步,眉心紧锁。
鬼打墙?他们这是走到哪去了?
“诶?”沈芯愿忽然拉了下他的手,“是那个孩子吗?”
二人沿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真在不远处看见一道半透明的灵魂,有人隐没在黑暗中,似乎正在谨慎地打量着他们。
“哥?”暮从云愣了下,就要走上前去。
两道金色的流光从他指尖绕出,又缠上了父母的手腕,确认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够跟上自己,他迈步往越笙的方向大步走去。
却没想他走前一步,越笙就往后退了一步。
半张侧脸在混沌中被流光映出玉瓷般的冷冽,越笙身上还穿着异象局的制服,此刻却一蹙眉瞪向他,冷声呵斥道:“别过来!”
“……”
暮从云显而易见的呆滞了一下。
他哥……不认得他了?
见他停下脚步,越笙又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双男女,问道:“灵坟是禁地,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他敛了眼睫,轻蹙眉心,上下打量着青年:“你……又是什么人?”
这是闹的哪处?
古城和李明玉也没教他啊?
摸不着头脑,暮从云只好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见他不答反问,越笙一双眉蹙得更紧,更是怀疑地后退一步,他抿唇又看了一眼暮从云三人,就迅速地转身离去。
“——哥?”
青年追了两步,金色的流光先他一步绑在越笙手腕,越笙却完全感受不到似的,埋头往前走去。
金丝连在二人之间,荡出一道幽幽的波纹。
“怎么回事?”沈芯愿走到他身边,“他好像不记得你了?”
暮连风也疑惑:“是这孩子没错吧?”
“……嗯,”暮从云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猜测道,“可能是他落入这里的时候灵魂震荡,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无论如何,只要在越笙身上找出金符一同撕了,他就能够带人出去了。
但是……
青年垂眸,瞥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半的符篆,又抬眸在二人面上流连了一瞬,才抿着唇往金线的方向走去。
看出他心中所想,二人届是一愣,半晌,暮连风才温声道:“小梨,你要回去,你知道的。”
暮从云没说话,于是沈芯愿轻叹着补充道:“你还有你的生活,能再见到你,我们已经非常幸运了。”
他们不能也不会成为暮从云离开的阻力。
青年仍是没开口,背脊却是有些颤抖,又走上了一段,等到金线的末尾已经能看到越笙背影,他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听到脚步声,越笙警惕地转过身来:“又是你。”
他似乎根本看不到被缠绕在手上的流光,也看不见面前那一条直达暮从云手心的金线。
见他又要躲开,沈芯愿上前一步,轻弯眉眼:“我看你一直在找东西,你在找什么呢?”
她声线温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之意,却并不显得冒犯,越笙迟疑了一会,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他正要转身离去,又听那位好看的青年道:
“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帮你一起。”
他的确独自在“灵坟”里不知道找了多久,但……能在此处出现的又是什么好执念?
趁着他愣神,青年一扯手心的流光,越笙只觉腕上一紧,就被拉出了浓郁的黑雾,一个踉跄撞入了暮从云怀里。
青年生得好看,一双眉眼更是宣纸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被他轻垂了凤眸,不言不语地盯着看时,越笙身上赫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试图从对方的怀里挣出来,正要奇怪于这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就听暮从云轻声道:“越笙,和我说说,你在找什么?”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越笙愣了下,挣脱的力道轻了些,被按回青年肩上时他眨了眨眼,下意识答道:“来找……一把刀。”
“刀?”青年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微妙,“那把鬼刀?”
越笙没能马上回答他,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对方的灵魂……是温暖的。
半晌,他有些晕乎地点了头。
“嘶……”
暮从云可算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越笙了,他迟疑地牵着人没放,至阳体和流光有让人恢复神志的功效,虽然不知道对越笙有没有用,但姑且也试一试吧。
“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又过了一会,后知后觉回过神的越笙问道,“你叫我哥……你也是院里的孩子吗?”
语罢,他认真地在暮从云脸上巡视了一圈。
院里?
那些在实验中失去的回忆,越笙想起来了?
暮从云一时不知道怎么答,他含糊应了声,顾左右而言他道:“这里不是真正的灵坟,只是你的回忆。”
“你被困在了一处幻境里,现实里你已经把刀拔了出来,也成功地将里面的恶鬼彻底镇压了。”
面前的人愣了愣,那张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于茫然的荒谬感,越笙环视了一圈四周,找了鬼刀这么久都没见着,他确实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但老师说灵坟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出现的任何灵魂都是来索他性命的恶念……
就在他下意识要和青年拉开距离前,暮从云语速极快道:“你爱吃甜食,讨厌一切苦的东西;在福利院里,你经常给弟弟妹妹做饭,才养成了一手好厨艺……”
越笙皱了下眉心,对这些所谓的事实也没说信是不信。
于是暮从云顿了顿,飞快瞥了一眼身后,压低声线道:“你的腰窝边上……还有一颗美人痣,我每次摸上去,哥都抖得很厉害。”
“……”
一瞬间,越笙像被胶水牢牢凝固在原地,只一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圆,被吓出了一种近乎觳觫般的表情。
他宛若一只炸了毛的猫,结巴地“你你”了半天也没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关系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他摸一摸找东西也是合理的吧。
于是暮从云动作自然地从越笙衣襟处顺到了他的腰,在按上背后某处时,越笙身形一僵,腰肢很轻地颤了下。
“奇怪……”暮从云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嘀咕道,“古叔给的符呢?”
说好的另一张在越笙身上,那张黄符到哪去了?
暮连风二人也走到了他们身旁,见他还在摸索,男人以手抵拳,掩在唇边咳了一声。
“……”
青年飞快起身,用这辈子最快的语速和父母解释了一遍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暮连风一言难尽地和他对视一眼,复又抬起手,伸向了越笙:“你好,我们是从云的父母。”
也许这次之后,他们就没有机会和孩子喜欢的人见面了:“感谢你一直照顾着我们孩子,这确实不是个见面的良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