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像之前一般沉默着应付过去, 但暮从云不依不饶, 见他不动,也不再善解人意地开启新话题, 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青年面色从容,凤眸微挑, 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退一步,暮从云就进一步。
最终还是陆陆续续进入礼堂的学生们解救了他,见了两人对视场景的同学小声惊呼, 文院里的男生本就不多,暮从云几乎算得上是院里的名人了。
再加上来之前大群里就陆陆续续传着八卦,乍一发现目标人物,群众们吃瓜的眼光登时变得更加闪亮。
“……”
虽然一时间没能理解众人微妙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暮从云下意识就想要远离人群,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迅速牵上人,脚底抹油地跑了。
就在他抓住越笙手腕的前一刻,身后传来一小阵“卧槽”声,旋即有人小声叹道:“……居然是真的!”
有人拍下他牵着人匆匆离去的背影,于是群里吃瓜的人数不减反增,其乐融融地艾特他发着“99”。
也有人痛心疾首,怒斥高岭之花为爱下神坛,不就坐实了他们文院基佬多的谣言吗?
“……”
最痛心的还是这头刚拿出手机看了眼群消息的暮从云。
这到底是什么流言传播速度?
他无言片刻,决定等到风波平息,等轮到自己上台领毕业证书时,再偷偷溜进会场。
爷爷从小就教导他处事需得低调:不要和别人动手起冲突,以免伤及无辜;不能肆意仗着自己的体质特殊就乱来,以免暴露能力、被异象局找上门。
三年前在饭堂冷脸拒绝了别人,也只是因为对方太过高调,打扰到了他的生活。
被他领着跑了一段,越笙也只是小心地抓稳了没喝完的奶茶。
他和越笙并排坐在礼堂后门的小台阶上,他没再追问先前的问题,于是男人也很安静地陪着他发呆,只是等到仪式开始时,才出声问道:“怎么不进去?”
他摇摇头,没话找话:“……哥之前的毕业典礼,和我们学校的一样吗?”
从对方被邀请前来到现在,他好像都还没来得及问问越笙的感受。
这么一天逛下来,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觉得无聊。
闻言越笙却迷茫了一瞬,诚实回道:“这是我第一次参加。”
但暮从云的脑回路却没来得及转过来。
青年微微瞪圆了眸,虽然从相识到现在他都没有询问过对方的年龄,但……
他语气艰涩地提问:“你今年多大了?”
总不能他叫了对方这么久哥,越笙比他还小吧。
好消息是越笙轻蹙了眉,回忆片刻:“大概……二十六吧?”
还是比他大上几岁。
旋即,越笙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闻言,青年长眉微蹙,仿佛在努力理解他的话。
怎么会有人记不清自己的年龄?
霎那间,暮从云忽然想起了之前萧晓的话。
【如果人类就处于阴阳两界的间隙,也就是俗话说的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并且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也是有可能被激发通灵体质的。】
见他面色不太好看,越笙有些不解其意:“怎么了?”
青年忍住想要问出口的冲动,迅速调整了面上表情,轻笑一声:
“不是,只是以为哥之前就参加过,还想问哥会不会觉得无聊。”
越笙轻晃了晃手上的奶茶杯,垂了眸子,眉眼温柔几分:“不会,很有意思。”
不管是朝气蓬勃凑上来围观他的学生们,还是和青年的合照,庄严辉煌的礼堂,都是他没有体验过的。
他被暮从云带着,仿佛也置身于热闹的人群之中。
礼堂内的喇叭声响起,他向青年示意了一下礼堂内已经开始上台演讲的辅导员,暮从云扭过头,撑着脸仔细地看他。
“……还得讲老长一会呢。”
他唇角微扬,无奈地耸了耸肩,
“哥以前肯定也见过这种爱长篇大论的老师吧,我们导员就这样,一分钟能讲完的内容他能说二十分钟开场白。”
越笙却是露出了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他往台上侃侃而谈那人看去一眼,半晌,才转过头来。
“我不知道,”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为情,“我没有……上过学。”
见青年有些惊讶地坐直了身体,他继续解释道:“我的老师,他就很不爱说话。”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大多数学生竟然会烦恼老师的唠叨。
可对于他们而言,老师沉默的时候,往往是更加可怕的、风雨欲来的前奏。
青年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主要是没听懂他的话。
越笙没上过学哪来的老师?
况且九年义务教育早就普及了吧,他小时候转了那么多次学校,都没有一次是被主动开除的。
认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向对方有意无意透了不少底,可越笙对于他而言却还是神秘的。
对方对他的很多行为都并不防备,包括向他说出异象局的存在,接受他给予的拥抱或牵手的动作,又或是同意来陪他参加毕业典礼。
但只要聊及越笙的过往,或是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对方就向谁承诺了要守口如瓶般,一句也不愿意透露。
青年微微垂了眼,遮盖住眸底有些晦暗的神色。
礼堂内的声音足以传到后门,半个小时后,等到导员有些动情地演讲完毕,暮从云才起身过去。
越笙在十分钟前临时接了个电话,他犹豫着看向青年,暮从云的舌尖顶了顶上齿,还是善解人意地笑道:“哥的工作要紧。”
担心对方迷路,他还特意找了萧晓过来接越笙出去,对方手忙脚乱地接住差点摔到地上的车钥匙,对他报以一副“暴殄天物真造孽啊”的痛心表情。
暮从云在越笙转身的瞬间,举起食指,对着萧晓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晓眨了眨眼,领着他老板的命令溜了。
回到礼堂后,暮从云先是接受了一波吃瓜群众们的眼神洗礼,再就是黎子宵和裴铭贱兮兮的眼神。
“老实交代!”黎子宵举起手机,另一只手捂住心口,“不看我都不知道,哥你什么时候找对象了?”
他幽怨得仿佛被抛弃的弃夫:“好啊哥,背着兄弟偷偷脱单,让我做宿舍最后的单身狗。”
裴铭也跟着他蛐蛐了两句:“说好的单身主义呢哥们,说好的崆峒呢哥?”
要不怎么说谣言害人呢。
陈一白也坐在他们旁边,闻言正不经意地往他的方向看来,因此暮从云并不是很想开口解释。
但下一秒,裴铭就往他刚才进来的方向探头探脑地看:“越哥呢?”
青年优越的长眉一抬:“你怎么叫上了?”
“……”二人看过来的目光皆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暮从云轻咳一声,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你们接受得是不是太快了?”
“很快吗?”黎子宵反问,“不是我说,哥,你有和我两个人在大操场上自拍过吗?你有帮我排队买过奶茶吗?你有和我在走廊里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然后拉着我私奔过吗!”
他愤愤:“你只会叫我滚蛋。”
暮从云迅速回忆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再套到黎子宵身上。
……他下意识蹙了眉。
但他确实没在和越笙谈恋爱:“……什么私不私奔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别跟着他们乱脑补。”
顺便安抚了一句好兄弟:“我还会请你吃饭,已经很不错了,别要求这么多。”
裴铭和黎子宵头天认识他一样,青年在他们谴责渣男一样的目光里气定神闲地摸出手机,开始回复堆积的信息。
前面些的是余桃枝发来的,向他解释说要借走越笙用一会,局里又有搞定不了的工作了。
她吐槽了两句上司,还配了张翻白眼的表情包,最后才是祝他毕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