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和他说说话吧,我来就好。”
她看向外头的青年。
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温柔:“能有两个朋友上门找他, 真是太好了。”
萧晓迟疑片刻,到底没去触他老板的霉头, 他下午就多嘴问了一句老板的感情状况,差点被老板的低气压冻坏了身子。
……怎么看都是吵架了吧!
执念熟门熟路地开始清理厨房,萧晓认出她是下午给他们做晚餐的那位阿姨, 他悄悄把厨房门拉上,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个……阿姨,你知道他和小越哥怎么了吗?”
女人迷茫地向他歪了歪头。
萧晓连忙补充:“就是今天在这里的另一位……呃,朋友。”
闻言, 女人露出了然的神色,但默了片刻,她还是婉言拒绝了他:“你去问小暮吧,如果他愿意说,会告诉你的。”
那不就和没说一样嘛。
在他失望地准备离开前,女人却叫住他,轻声道:“至少今天,别去提他爸爸妈妈的事,好吗?”
萧晓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静步走回客厅时,后知后觉地,他终于意识到了别墅里还有什么不同——
上一次他来是因为暮从云要独自进荒山,尽管他待的时间很短,却依稀记得……
大厅里的挂画,好像是用白布盖上的。
萧晓轻愣片刻,心脏也有了瞬间的收紧。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家庭合照,再看一眼沙发上沉默的暮从云。
最终,他还是选择默默闭嘴,蹑手蹑脚地回去了客房。
……还是过了今天再问吧。
*
这头的暮从云对他还和吴姨有这么一段对话全然不知情。
昨晚没睡好,他今个早早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但连着翻了几次身,还是没有任何睡意。
他犹豫着伸出手,在黑暗中摩挲到枕边的手机,停顿了三秒,才又一次点亮了屏幕。
聊天界面仍然停在他七点多发去的信息。
【日落时】:[哥到家了吗?]
越笙并没有回复他。
左右睡不着,暮从云又开始在大脑里复盘起今天自己的行动。
偏偏在他试着表明心意后,说出那种话……
说不清是被对方临时泼下的冷水浇坏了脑子,还是一时冲动。
——总之他在没有预设、没有铺垫、也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猝不及防向对方揭开了真相。
而越笙的种种行为也表明了,对于异象局在寻找暮从云这件事,他是知情的。
……可到底为什么呢?
从八岁那年他侥幸逃脱后,不知是爷爷去替他做了什么交涉,还是异象局以为他已经意外死在了垃圾场里,再也没有异象局的成员前来打扰过他。
也是从那年开始,他和爷爷才算在H市扎稳了根,不用再到处搬家。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不慎露了馅,让异象局发现了他的身份。
但思来想去——
如果是那位驱灵人高层下达的指令,那他根本不需要等到今天。
因为暮从云在三年前就已经去掀了他们老巢,那会他就该确定青年还活着了。
想不明白,暮从云干脆也不想了。
他对着渐渐暗下的屏幕沉默几秒,还是点亮了输入法,迟疑着按下了几个字。
【日落时】:[晚安。]
直到他沉沉睡去前,被他放在触手可及位置的手机都始终安静如一,没有再亮起片刻。
*
于是第二天的萧晓艰难地爬起来上早十时,就发现他家老板心情更坏了。
他和正在安静吃着早餐的暮从云面对面,半晌,还是没忍住问:“怎么了?”
萧晓小心地戳着盘子里的烧麦,语气谨慎:“你和小越哥吵架了?”
青年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秒,抬眼轻描淡写扫了他一眼。
瞬间绷紧了皮的萧晓给嘴巴拉上拉链,火速解决完早餐出门,结果等他晚餐时分回来,就见暮从云还维持着同一副表情,正面无表情地抱着臂在后院监工。
飘在外头擦窗的苏柳压力山大,还不时伸手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玻璃已经被她擦得分尘不染,但是苏柳在这扇窗前机械地来回擦了多久,楼下的监工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说是监工也不然,因为青年既不开口点评什么,也没有让她换个窗擦。
萧晓这下彻底确定他家老板不正常了,饭桌上,他试探着开口,却没想暮从云这次很快承认了。
“不算吵架,”青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而已。”
“噢……”萧晓说意外也不是太意外,毕竟就他俩这黏糊程度,掉马只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换了个方向问:“那就是小越哥要向异象局检举你、揭发你?”
暮从云放下碗筷,眸色平静:“也不是,他向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萧晓更疑惑了,他抬起半边眉毛,犹豫发问:“那就是老板你……不相信他?”
青年沉默片刻:“……相信的。”
越笙既然承诺了,他就愿意相信。
毕竟之前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能力,越笙就一直没告诉别人他的异常。
萧晓彻底弄不明白了:“那你到底在烦恼啥啊?说起来,老板你要是相信小越哥的话,我昨天查到的人能不能也向他求证下?”
他没心没肺地扒了两口饭,畅想着美好未来:“要我说认识小越哥也好啊,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打入异象局内部呢,就上次荒山那事,要是没小越哥来,这呼啦一片二十多个执念我们怎么接手……”
“他没回我消息。”
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碎碎念。
萧晓茫然抬头:“啊?”
“我说,”暮从云看向他,眉心轻蹙,“他没回我消息。”
萧晓目瞪口呆。
青年神色认真,看上去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赶紧干笑两声缓解尴尬的萧晓沉默半晌,试图挽救:“说不定只是没看见,毕竟异象局那边工作挺忙的吧?”
合着他还在这分析了半天,也没人告诉他是感情问题啊!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多问了句:“之前小越哥也试过不回消息吗?”
越笙在这方面确实是个惯犯。
最忙的时候直接失联三两天也是常事,但是暮从云总直觉有哪里不对。
——他们才刚刚经历了一场“争执”,算得上是不欢而散。
越笙会表现得完全不在意这件事情,就连二十四小时里都不看一次手机么?
他想起临走前男人苍白的面色,因为震惊而瞪大的一双眸,以及那两句从薄唇中颤抖溢出的“对不起”三字。
……不应该是这样。
他不知哪来的自信笃定,就算再忙,越笙在经历了这种事之后,也不可能完全不关注手机上的讯息。
因为那是他和青年唯一联系的方式。
见他还在沉思,萧晓好心支招:“说不定小越哥只是没想好回什么呢,老板你再给他多发几句呗。”
“就比如说请他到家里做客?请他吃饭这类的?这种一般看到就会回复的。”
在他面前一向稳重可靠的老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很快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而后——
在萧晓还有些期待的目光里。
暮从云整个人宛若被石化在原地,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片刻的愣怔过后,那双凤眸里的神色一寸一寸暗了下来。
萧晓茫然地眨眨眼,看着自家老板的神色瞬间从微有波澜切换到惊涛骇浪模式。
怎么发个信息反应这么大?
他莫名其妙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屏幕上的消息。
但在看清楚那些个小字前,他首先看到了——
暮从云发出去的对话框前,那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