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长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飞扬翻动,和他强大的气场比起来,他的声音和面相都十分的温和儒雅,“起来吧,都回去忙自己的事务。”
四大属狱警都退下了,蓝山并没有离开。他看出了审判长的身形在寒风中有些不稳,心中大骇,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审判长看着蓝山,镜片后的眼睛平静的看着蓝山。
蓝山却感觉头皮发麻,立即道:“属下只是担心诡域又有突发情况,心中焦急想问一问。”
寒风灌进审判长的喉咙,他捂嘴咳嗽一声,“短时间内不会有突发情况了。下去吧。”
蓝山落后他一步,看到他刚刚捂嘴的手心垂下来,血从指缝中一滴滴的滴落在雪地上,蓝山已经无法维持平静,仓皇不已。他回首看着灰蒙蒙的诡域,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将审判长打伤。
审判长回了审判塔几天后才出现在两位审判者面前,他的面色十分的苍白,精神憔悴,脸上有些若隐若现的斑纹。他坐在王座上,说话还和以前一样,清晰明亮。“审判塔的情况汇报一下。”
蓝山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相留看了他一眼,往日里都是蓝山抢先一步汇报,今日僵住了一般。相留也没有得意,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虽然不是主责,但是也会有连带。
相留:“雪灾一直持续不断,各线路列车都停运了,臼人无法去矿场开采矿石。兽潮结束之后,审判塔的经济损伤很大,不得不缩减了臼人的开支。”
审判长慢慢道:“把四大属狱警的开支先削减三分之一供给臼人,尽量的让他们吃饱穿暖。今年是雪灾又加上兽潮,他们也活得艰难。”
相留:“是。”
蓝山走上前,“属下有事汇报。”
审判长看着他,笑说:“先前看你站在那里心事重重,就等着你主动开口了。”
蓝山把头埋得很低,当时做决定时他很坚定,但是面对审判长时,他心中开始打鼓。他的做法有悖审判长建立审判塔的初衷。
审判长见他大冬天额头上满是汗珠,眼神仓皇,又看了一眼眼神回避的相留,笑容依旧,眼神却深沉难测了许多。
“需要给你时间做汇报准备吗?”
蓝山一惊,才知晓自己静默了太久。他闭上眼睛,心一横的说:“兽潮结束后,属下带着四大属清剿潜入审判塔的诡物时,发现十六层和十八层被诡物占领,罪犯已经死伤惨重。四大属损失惨重,实在是无能为力去抢救那些罪犯,为了剿灭那群诡物,属下就用炮火清剿了十六层到十八层。”
偌大的会议厅安静了许久,久到蓝山和相留以为审判长睡着了。这个温和的男人却开口问:“十六层到十八层都空了?”他的声音极为冰冷,骤然上升的威压却将蓝山和相留压得直接跪下来。
两个人被威压压得几乎要窒息。
蓝山吐出一口血,却不敢不回复,他艰难的喘息着,“是。”一瞬间,蓝山以为自己会死,但是没有,他只是痛得生不如死。
审判长面露怒色,威仪的看着蓝山,“你觉得他们是罪犯举无轻重,觉得不值得用你四大属的命去救他们?”
蓝山当时心里确实有偏倚,面对审判长的诘问他不敢反驳。
相留也自知自己难逃问责,不如主动认错。“属下也来请罪,自雪灾之后,加上两次兽潮审判塔财政已成赤字,维持审判塔日常运转已属艰难,所以默认了蓝山审判者的做法。”
审判长手撑在桌子上,扶着额头。
“这次放弃十六层到十八层,因为他们是罪犯,死不足惜,又可以节约一笔开支,下一次是谁?十一层到十五层,因为他们是普通的臼人吗?”审判长看着他们,好似在说戏言,但目光却极为阴沉。
他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极为削瘦,几乎是皮包着骨头。相留和蓝山才发现短短几日,这位王者清减了许多。
“属下不敢。”
审判长长叹一口气。“我建立审判塔的初衷是保卫大家的安全,既然我失职了,那就该向大家负荆请罪。”
蓝山和相留大惊失色。
蓝山惊惶,“全是属下之过,请审判长责备属下!”
相留也十分惊骇的道:“审判长,现在审判塔风雨飘摇之中,您是重中之重,请勿责己问罪,是属下失职,属下愿意担责。”
审判长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次日审判塔所有人皆知,审判长问责两位审判者关于下达十六层到十八层的错误决定,每人六道鞭刑,因审判塔近日事务繁忙,待春后立即执行,罚两个人俸禄半年,用作大家的生活开支。审判长因执管不力,自罚十鞭,同样春后执行,审判长三年内的日常开支全部清减,和臼人一致。
消息一出来,审判塔上下轰动不已。
先前十六层到十八层被放弃,底下的人都惶恐不已,担忧下次会不会轮到自己被放弃,又加上雪灾,大家不能接收执行任务就没有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饥一顿饱一顿,生活没有盼头,对审判塔开始有些动摇。
审判长问罪两位审判者并罪己的消息一出来,大家的心又稳了下来。且审判长罚自己更狠,内心肯定是自责不已,那段时间审判长也不在,是两位审判者自作主张,和审判长无关,审判长还是保护他们的神明,审判塔还是会保护他们的。
北区。
北兽王听闻消息冷笑了一声。底下的众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大家斗鸡眼似的看着彼此,又不敢问。这位兽王近来脾气更加的暴躁了,大家想起传闻,觉得也许有可能,低头时眼神都很意味深长。
西区。
骑士长近来身体康复了许多,正在视察手下的工作进展。听到向日葵骑士的汇报之后说道:“西区也缩减开支,尽量的帮扶审判塔度过难关。”
七个骑士都提出反对。
戴着紫罗兰徽章的骑士道:“我们的开支一减再减无所谓,可底下的人还要生活。”
骑士长金色的铠甲发出碰撞的声响,“我们和审判塔是一体的,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不需要我教你们。”他也并不想让大家心里都有气,退了一步,“待今年困难过去之后,西区各产业经济恢复,我再补偿大家。”
众人脸色才好看一些。
骑士长却又突然道:“圆桌骑士的骑士精神是什么?”
七位骑士站起来,右手持剑指天,握住剑柄的手放在心脏处,同时道:“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
骑士长黑暗的头盔里,两束锐利的眼神扫过他们。
“近日,西区有人向我申冤,百合骑士下属中有人抢掠少女。玫瑰骑士下属有两人逼良为娼,波斯菊骑士底下酗酒闹事,紫罗兰纵容弟弟伤人、风信子偏倚包容紫罗兰骑士的弟弟,向日葵骑士殴打臼人,茉莉骑士在兽潮来临时退缩。”
包裹得紧实的盔甲下,众骑士面色难看,肌肉都绷紧了。
骑士长冷笑:“不要求饶,也不要申辩,骑士应有担当。你们按照西区之前定下的规则,自行领罚!”
所有人都憋屈的闭紧了嘴巴,愤怒的握紧了长剑。“退下吧。”
“骑士长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绝对是为秋岚才变成这般。”向日葵骑士阴恻恻的说。
百合骑士:“少女的初夜必须骑士先享受,这也是他定下的规则,现在还不是说变就变。”
“我们是高高在上的骑士,却整天去做一些苦力搬运工,简直荒唐。”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骑士长变了,变得真让人难以适应。”
玫瑰骑士抬手,喝止大家。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骑士长情人的母亲。那个老女人跟在侍从的身后朝着骑士长的牢室走去,她畏手畏脚的,深怕破坏了什么东西,一副赔不起的穷酸样。她每次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帮扶会实在是难以运转过来,她来请求骑士长的帮助。
秋岚每次面对他们这些骑士都是不卑不亢的模样,她知道她母亲经常过来乞求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