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他避开身后向他抓来的仆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向着血泊中的“父亲”奔去。
他跌坐在芬尼安的身前,血色染红了纯白的裙摆,颤抖着双手想要触碰“父亲”苍白的脸。冰冷的体温告知着他身体主人的死亡,难以抑制的呜咽声从喉中溢出,眼前场景一片模糊。
第118章
鲜血流到了腿间传来冰凉触感, 身后仆人的脚步变得轻缓,像是怕惊扰本就悲伤的小少爷。
“小少爷,您还好吗?”
西拉斯小心地搭上小少爷的肩,他其实更想说地上脏,自己抱着他更好些。
但从上至下的视野让他清晰地看见了小少爷脸上悲伤的表情,夹杂着迷茫、慌乱与恐惧,像是失去庇佑的羊羔,无依无靠,柔弱无辜。
“为什么……西拉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少爷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西拉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抱一抱他可怜的小少爷。
“没事的小少爷,我还在您身边……”他说着,双手贴着少年孱弱颤抖的肩,仿佛能感受到小少爷内心的仿徨与无助。
没关系的,他会一直陪着他的小少爷。
像死去的先生那样,细致地照顾着他的小少爷。
沉默的黑发仆人目光落在面前惨然死去的庄园主人身上,心里没有一点的难过,反而生出点隐秘的窃喜。
这不该是个忠仆该有的情绪。
西拉斯默默地想。
但他实在抑制不住那点欣喜,就像看见小少爷时便会油然而生的喜悦。
甚至脑袋里不由地冒出小少爷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信赖又亲昵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的场景。
嘴角难以克制地微微上扬,西拉斯有些愧疚,但好在小少爷背对着自己。
他什么也没看见。
……
……
阿诺在盯着芬尼安的尸体看,他感觉男人腹部的位置有东西在动。
苍白皮肤上泛着深深的勒痕,平躺在地面的姿势令他的小腹看起来有些诡异的起伏。
阿诺哭泣的声音顿了顿,他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太过悲伤产生的错觉。
然而那细微的动静并未因为他的动作而停止,反而越发明显, “父亲”平坦的腹部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小手由内撑起,凸现出诡异的弧度。
那是什么……?
阿诺睁大了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而下一秒,眼前又恢复了平静。
“西拉斯、西拉斯……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他颤抖着嗓音问身后的仆人,但仆人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他只关注着眼前的小少爷。
见小少爷精神有些恍惚,仆人眼中流露出担忧:“小少爷,您要不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处理……”
“不、不……等等……”
阿诺拒绝了他。他看着眼前“父亲”的尸首,总觉得有东西在男人的肚子里。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确认刚才的一幕是不是真的——他的手贴在“父亲”冰冷平坦的腹部,里面什么异动也没有,就好似那只是他的错觉。
阿诺的心情不知是低落,还是心有余悸。
他心灰意冷地打算按照仆人的安排上楼休息,然而就在他转头收回手的那一刻,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食指。
阿诺呆了一下,被指尖柔软的触感所懵然。
“ Ay-ay……Mama……”
稚嫩模糊的咿呀声从“父亲”的尸体上传来,阿诺猛然回过头,看向抓住了他食指指尖的……
孩子。
——这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从死去“父亲”的腹中爬出,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震惊到阿诺忘记了这个孩子口中的称呼,毕竟实在令人愕然,无论是身为男性的“父亲”怀有孩子,还是刚出生便能开口说话,都令阿诺大脑空白。
直到身后的仆人拉开了他,“小心——小少爷,离这个怪物远些!”
西拉斯警惕地观察着从庄园主人尸体腹中爬出来的婴幼儿—— ta的模样很小,只有巴掌大,上身和五官很健全,下身却是蛇类的尾巴,一小截尾巴还埋在男人的腹中。
原本抓住阿诺手指的那只小手在空中茫然地抓空了两下, ta似乎感觉到熟悉气味的远去,奋力挣扎着,一点点从芬尼安的身上爬出来。
一个刚出生、长着蛇尾的怪异婴儿,浑身还带着血污与黏液,幽绿的双眼附着白膜,似乎看不清眼前的画面,跌跌撞撞、笨拙迟钝地向阿诺的方向爬来。
如此惊悚的一幕,令阿诺僵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ta 。
西拉斯上前挡在他身前,从腰后拔出短剑,对着ta毫不犹豫地便要刺去。
然而就在短剑即将刺中那怪异婴儿的瞬间,阿诺猛地回过神来,伸手一把抓住了西拉斯的手腕:“等等——”
“等一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阻止了仆人的举动。
西拉斯不解,试图劝说小少爷远离危险。
“这个怪物长着蛇尾,还从先生的尸体里钻出来,它一定是……”
“不是怪物——”阿诺慌乱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抓着仆人的手臂,声音微微颤抖,“这个孩子不是怪物,是父亲的孩子。”
虽然不明白“父亲”与“哥哥”自相残杀惨死在大厅里,但记起这段时间男人腹中的异动,以及那日“父亲”诡异的话——
【“阿诺想要父亲当'母亲'吗?”】
阿诺的睫毛随着脑中冒出的这句话颤了颤,心里竟异常的平静。
他越过身前的仆人,那个孩子已经爬到了他脚边一步的距离,努力又艰难地抬着小小的脑袋,似乎想要看清阿诺的模样。
阿诺缓缓蹲下身子,刚伸出右手便再次被精准地抓住,像是害怕他再次远离,整个身体都挂在了他的手掌上,细短蛇尾如藤蔓般缠上他的手腕,紧紧地缠绕着。
“……”
ta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阿诺没能听清这个孩子在叫什么。
身后的仆人在他解释后陷入了沉默,阿诺无心去思考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迷惘于他与这孩子之间的关系。
孩子是由父亲与母亲相结合诞下的生命,他的“父亲”生出了这个孩子,那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吗?
阿诺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
他自己都还是个贪玩、赖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另一个孩子的“父亲”。
而且,他和“父亲”……
阿诺当然清楚曾经他与芬尼安之间亲昵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爱着宠爱他的“父亲”,只是年少的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于是被“父亲”引诱时懵懂地接受,沉溺于年长者给的欢愉之中。
眼前这个模样怪异的孩子,身下的蛇尾与他不久前在“哥哥”身上看到的蛇尾一模一样,再联系到莫尔菲斯回来时坐着轮椅,以及这数年来一直坐在轮椅上的芬尼安——阿诺强忍着害怕与嫌弃,将那孩子抱了起来。
他脸上还挂着泪,心里抽抽搭搭地安慰自己:这大概是“父亲”遗传的病症,没关系的,只是外表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已……
阿诺摸了摸ta的下身,笨拙地想要知道这孩子的性别,冰冰凉凉的蛇尾在手腕上滑动, ta发出嘶嘶的声音,羞涩地翻开肚皮,朝着阿诺露出性别特征。
“是个男孩子……”阿诺眨了眨眼。
但他该喊这个孩子叫什么呢?
阿诺的指尖被对方抱在怀里,把脸颊往上亲昵地蹭着,阿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犹豫地小声道:“哥哥……我是哥哥。”
“ Ay-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