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画人像，这辈子都不会。”信笔勾出水鸟细细脚爪的老妇人硬邦邦地说，阴天配以惯常冷硬的苍老面孔和暗红灰褐毫无亮色的衣着，非常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哼哼——维莉、克洛、庇托、黛西……给我上！”戴着三角小帽的小贩神气地一挥手，树后和台阶下等各处忽地窜出一群穿着七拼八凑旧衣服的小鬼头，把老妇人围得严严实实。
这些孤儿温饱都成问题，自然都和胖无缘，但努力生活的回报是每一个看起来都不脏，笑容中多半包括有好几个缺口的雪白大豁牙。
孤儿们听从“大哥”指挥，围着所能接触到的最擅长绘画的人为她捏肩按摩，老妇人的凶悍假面这回半点不顶用了。
他们讨好起来干劲十足，可惜分工不甚明确，还有个岁数最小的孩子挤不进包围圈，于是忽闪着黑眼珠东看看西看看，最后蹲下来捡走草根间的碎石子扔到别处，当做自己有事在做。
河边钓鱼的老人又抛下了他的鱼竿，转而拿起琴与琴弓在肩头摆好架势，望着这边十分凑热闹地拉动起来，沾着湿泥的裤脚下穿了两只款式不同便鞋的脚还一翘一翘地打着拍子。
于是等小满经过，老妇人叫住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反复利用的画板上用便宜颜料示范，尽量简洁地讲了讲她所知道的绘画技巧。
【熊孩子势力恐怖如斯噗】
【冷脸别扭阿婆爆改原来只需一队小屁孩】
【怎么这么可爱啊热心肠的大家！我好喜欢】
小满并不着急一蹴而就，她画得很慢也很用心，坐下来吃着面包时并不一直盯着对面的画布，常常默然思索，而从表情中看不出她想到的是哪一个花开或月落的瞬间。
展厅里其他来作画的人在小满身旁来来往往，有的完成了作品将它取下画架，有的忽然某一天不再来了，留着未完成的画架寂寥地顶起薄薄一层灰尘。
又有后来的人信笔涂抹出一层红色，不知其印象最深的颜色是来自一汪血泊还是一片深红的头发。
这些匆匆而过的身影间，某人驻足站定，看着那幅画，纹绣繁复的斗篷已经昭示他的身份。
下一格小满慢慢呼出一口气，终于卸下重担般搁下画笔。
她的画至此完成，完整地出现在读者面前。
【啊啊啊果然是——】
【鼻子好酸，崽啊……好像冷冷的其实最重情的崽啊……】
【我这个钢铁般的女人硬是哇地一声，毛孩子都吓飞了呜呜呜我认输了好吧呜呜呜】
【想到番外二，t*d这刀居然还能叠层数的？我算你狠！】
【最大的愿望也只是和这些重要的人在一起啊啊啊好痛】
【给自己的人生留下痕迹……所以妈妈朋友和老师就是她的全部了……】
【崽啊呜呜呜我的小满呜呜呜她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小孩】
第065章
久久凝望那幅四人肖像后, 尘醒叹息一声：“真好。”
漫画忠实地画出了随后渗出面具的水迹。
【是哭了吗？好想看他现在的表情】
弹幕正和他一样沉浸在各种感怀情绪中时，尘醒却已经摸出烟杆，将剧情带向下一个环节。
那在烟杆中被他摄入的不明物质激起小满的本能抗拒，让她第一次当真对尘醒拔出了武器, 表情凝重得非常明显, 问：“那是什么？”
“当然就是此世的恶念啊。不然还会是什么呢？这煎迫我们的父，积攒直至压垮祂的事物……”
尘醒却十分无辜似的说出惊人的答案。
【果然还是人外味儿的, 上一秒觉得你有情感是我想多了】
【记笔记, 恶念是压垮星神的东西】
【我要回去拜拜论坛推测帖, 他刚出场就点出的恶念还真是关键词】
“来，跟我来。让我慢慢告诉您。”
对于小满顺势发出的疑问, 尘醒爽快地答应说出真相, 但要先带她去看样东西。
那便是仓库里放着的这幅他曾经亲手画下的, 星神的画像。
哪怕并非完整的全身像，画法亦只是比小满的技巧还拙劣许多的通过反复叠加颜色弄出的涂鸦，那份惊人的膨胀、漫溢与昏朦的力量再度展现在读者面前, 依然向各位说明了一件事。
他必然亲眼见过星神。
【和拉丝在预见里见过的一个味儿, 所以这是真家伙啊。】
【为什么崽在觉醒的潜意识里见的就没轮廓？只是一片星空】
【按推测那是在星神体内时留下的印象什么的吧……】
【这种按油画画出来的可比写实风还掉san, 不要盯着看啊崽！】
【我看到眼花也没看明白这是哪个肢体部位，老不可名状了】
小满的反应比所有人都强烈，作为一路走来最熟悉她的人，细心些的读者都看出此时此刻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 混杂着翻涌的暴戾、极力的本能克制与孩子似的迷茫, 把关爱她的人都心疼得够呛。
那幅画在尘醒的话语激化下最终毁于她发出的火焰。
【尘醒也是有点疯批的，这都不躲, 狠】
【确实，试刀这话也是可以说的吗？】
【闭嘴吧算我求你, 虽然小满确实应该是要去杀真的啊啊啊】
【恨不得把拉丝摇起来让他看看，有坏人正在欺负你家的崽啊——】
【拉丝看了怕是：去，贝鲁，给他一巴掌】
“你究竟是什么。”毁掉那幅画后小满看上去正常了一点，至少脸色不再那么惨白，她问。
“我？当然是父的一部分……四十年前一颗流星坠下，父又弱了一分，而我成为我自己。”
刚刚摘下面具的尘醒笑容如常，怎么看都是温柔得像春风一样的人。
可他施施然地接连抛出重要的讯息，那份笑容便愈发透出类似于坐以待毙的……冷漠。
从他的话中，小满终于得知了一些事，过去得到的残破的线索串联起来，像浮起的大网，将最主要的脉络托到她这位主角面前。
事关主线，弹幕讨论也十分激烈。
【好家伙，原来他根本就是星神的一部分啊，怪不得什么都知道】
【这个物种就是吃情感的？那完了啊战争和掠夺是智慧种族的永恒慢性病（悲）】
【他说的倒都是实话，星神不病哪来朋友哥的BE和弃族嘛……】
【翻译：吃菌子的，恶念是毒蘑菇，他嗑一点父就少吃一点，但基本不顶啥用】
【杯水车薪但他没放弃啊，唉……再看看贝鲁。人外们都是爱星神的啊】
【对不起但刚嗑完恶念的样子好涩啊尘醒，我好了】
【残缺者终于被权威盖章武器了，现在心情特别复杂……其他角色赋予了爱的对象，本质上是作为自杀工具的用途而产生的人啊……】
【预见中最后一个杀死祂的时代，果然，主角特供舞台（】
不断涌现的弹幕中，尘醒又是最先切换状态的那个，他忽然又表示弑神这样沉重的宏大命题不急于一时，小满当然可以先继续旅游的。
但小满拒绝带上他一起，甚至报复似的示意即使他很富有也不会带，因为她可以找他“借”钱。
【小满拒绝了你的入队申请.jpg】
【怎么这么好笑的啊崽以前出于个人喜恶拒绝过谁吗？没有吧】
【开天辟地头一遭，尘醒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虽然四号的外形以他自己为模板，但经过修改，出现在漫画里之后就和真人的差别更大了，原骞适应良好，只当这些是认可他演技的成功。
他看过弹幕后刚要往下翻，听到副官先生后知后觉地问：
[难不成……你这段是学我的吗？]
“算是吧。”原骞点点头承认。他本人没什么信仰，到这个岁数才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类，对星神的感官或许就类似于某部电影里的神忽然得知自己其实是霜巨人的身世之后一样，看着那个又大又遥远的迷迷糊糊的家伙，怎么也没有双方是同类的实感，还是看小满等等异世界的“人”更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