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擦过他皮肤的碎石触感被无限放大,直到他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大脑才允许他彻底失去意识。
……
温柔的风声,摩挲过树叶,像海浪一样动听。
少年无声地踏过落叶,尚在成长中的过瘦四肢轻灵地跃过枯死倒下的巨木,以顽皮的空翻形式落地。
遍地都是遮天蔽日的古木,四景在他眼中翻转出斑驳的绚烂。
它们活了成千上万年,每一棵都像连接着天空的塔楼。
它们矗立着,遮蔽了大部分的阳光。倒下的时候,仿佛会带走一个时代。
人族的历史里将精灵族记载成神话里的一部分,判断为非科学的非现实主义存在,亚灵族的周围却无处不是精灵存在过的痕迹。
最早的精灵将居所建造在古木上,后来的精灵们将树与树之间的居所连接在一起,用的是有着无数拱形镂空的纤细线条。
美丽的桥梁如同皓白的月色,如同树枝与树枝的延伸,点缀着萤火般的魔法灯光,无论白昼还是夜晚,魔法的光辉都是如此璀璨……
“——!”
少年听见有谁唤了自己的名字,却并不高兴。他缩起脖子,并加快了速度,风一样穿梭过古木的枝杈,试图甩开那道喊声。可是声音不远反近,几乎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他被迫跃起躲避,单臂攀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纤细桥梁,擅用精灵祖先们留下的纯血天赋以及提速魔法。
背后熟悉的气息渐远,这场“捉迷藏”是他赢了。没有谁比他灵活,谁也抓不住他。
“阿——!”
对方又唤了他的名字,少年撞上了一堵肉墙,并被迫停止了奔跑与穿行。
一个他所熟悉的、比他高大却比他还灵活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像对待一条淘气的幼犬那样,一把拎住他的后颈,终止了他窜逃的全部可能。
“为什么不来参加早课?顽皮是要被惩罚的!”对方生气地说。
少年挣扎惊叫,像任何小孩那样抱住手边的东西,不让对方拎走自己。可他过于年幼,甚至还不到对方的肩膀,根本不是那蛮力的对手,只能被强行拖回了家,继续接受漫无边际的被称之为“学习”的惩罚。
他要学的东西都很麻烦。大多是些复杂到十分钟也念不完第一小节的吟唱魔法,而且全是古精灵语——这门可恶的语言,单是一个“早安”就有三种语境和十一种不同的念法,真是对灵魂与喉咙的双重摧残。
他不想学这种麻烦的语言,也不想学这些啰嗦的魔法。他对自己的导师大声抗议:“敌人又不会站着不动,任由我们慢腾腾地用吟唱魔法攻击。这种东西根本既无聊又没用!”
“魔法是一种伟大的能源转换方式,无论哪个类别都值得我们认真学习。”导师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在他的头上,并顺势揉乱了他的头发。
他优雅地笑着反驳:“实际战斗中你肯定不用独自面对敌人,因为你拥有同伴,肯定能找到一个恰当的出手机会。”
“同伴?”少年冷嘲地说,“我不需要。”
他不想要同伴。同伴有什么好?他们只会嫉妒他,利用他。
他想要学习更洗练更简洁的魔法,一种专门用来战斗的魔法,他想要独自战斗——
“狂诗疾风!”
阿达加迦有几秒时间短暂的失去了意识,看到一些属于自己的记忆。接着便在帝坎贝尔的“狂诗疾风”中,将自己从记忆里剥离出来。
他的头部遭到撞击,思维短暂空白,恢复后便迅速判断了眼前的情况。
攻击他的不是某种力量或者兵器,而是活的。某种生物。
灰白的皮肤,高大的身长接近两米五。有可能更高。半弯着腰,如同佝偻的病患,脸孔因此藏在阴影里,衣服只是一片系在腰上的破布。
一匹原生种,或者称之为:魔鬼。
阿达加迦反射性蹲下,躲掉那些“狂诗疾风”刮擦下来灰白色的碎末,胸口却因为这番动作同时传来剧痛。他一侧的肋骨被开始的冲击折断了四根,多亏左手及时保护了半边身躯,剩下的损伤只是一条肩膀脱臼而已。
“阿达加迦!我不是已经下令避开了吗?”帝坎贝尔愤怒地声音传来。
阿达加迦:“……”
这位小城主说话真是赋有不合时宜的拔群幽默感。他要是能避开会故意不去避开吗?原生种的腕力完全能直接捏碎任何亚灵的脑袋,问题是他避不开!
“闪开!”
帝坎贝尔的风战魔跟他的声音一起抵达阿达加迦面前,并帮他挡掉了接下来所有的攻击。
“——狂诗疾风!”
免吟风战魔一连三击都直接命中那匹原生种。只是敌人的皮肤比合金还坚固,免吟魔法只能刮擦下一些灰白的皮肤碎屑。他的举动却成功引起了对方的敌意,并将攻击目标转向了他。
“只有一匹。”
队长大人要忙于指挥,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他眼中看起来“吓坏了”的低等战士身上。
“伤者去找卡露,莉莉娅掩护法师们,法师专注传送阵,剩下的战士都配合我攻击。”帝坎贝尔下达了一连串的战斗命令。
原生种大部分的皮肤都坚硬得像是穿着金属盔甲的战士,更不用说他们比灵族还出众数十倍的腕力和速度了,最脆弱的莫过于它们……不,应该是“他们”的大脑,脆弱的就像人类一样,只要捣毁大脑,它们就无法进行超再生。只是他们过于坚硬的颅骨,让他们的敌人很难做到这一点,因而也就很难切实杀的死他们。
其次才是脖颈、肩膀、膝盖以及其他相类似的关节衔接处,能让他们四分五裂,从而无法动弹。可惜对付原生种最麻烦的地方不在于用什么杀死他们,而是不能随便杀死他们,否则他们血液里带着的特殊味道迅速会在方圆十公里范围内扩散,将该范围内的其他原生种吸引过来。偏偏他们的嗅觉又比人族的探测器还要灵敏,当他们大量聚集的时候,单是光速级地横冲直撞,就能让亚灵的一切优势沦为……他的导师是怎么形容那种状态的?对,是“脆弱的人族穿着一身红衣服又被丢进暴怒的公牛群中”的状态。
“我会确保一击将它的所有部分都化为灰烬,不给味道散发出去的机会。你们注意援护我。”
“没问题!”
帝坎贝尔的判断得到了大家的精准响应。适合当前战斗的阵型在诸位中高阶脑中熟悉得犹如他们的手臂,只需要一个手势或眼神,就能将包围迅速成形。
原生种立刻被困在中央,由一方吸引注意力,站在对角线彼端的帝坎贝尔则在准备使用攻击力强大的吟唱系魔法。
队友们忙于战斗的时候,阿达加迦却在满意于自己骨头的强韧程度。他直接忽略自己胸口的疼痛,在又一轮“狂诗疾风”抵达的同时就地向侧滚出去,并把自己的左胳膊顶回到关节里。
短暂的剧痛在数秒内妨碍了他的行动,随后左手便恢复了活动能力。至于肋骨的伤势,只要他能活下来,超再生就足以解决——阿达加迦完全不觉得自己属于需要被治疗的伤者范畴,反而拔出腰间的破剑,加入了围攻的行列。
接下来发生的变化就像最初出现的那道袭击一样快。
阿达加迦步入战圈的同时,被禁锢在诸位中高阶战士包围中的原生种陡然转向,直接从他们的头顶跃出了包围圈。帝坎贝尔的吟唱因此必须改变方向,从而被迫中断。
敌人像会攻击食草动物里最弱的那一匹的狡猾猎手,带着高速与力量的第二轮冲击直接撞向了阿达加迦。
“该死!”
“为什么?”
第90章 两种骑士(15)b
“这是什么情况?”
喊声、咒骂以及疑惑同时响起,阿达加迦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再度斜飞出去。帝坎贝尔担心低等战士再摔一回,骨头会碎得一根不剩,立即提速到极致,勉强紧随其后,希望能在阿达加迦落地前接住他,至少不让他摔得太狠。可惜受限于先后条件与基础阶的魔力值,帝坎贝尔沦为了一条只能追逐主人抛出去的飞盘的狗,无法跟上对方被击飞出去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