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里,在帝坎贝尔以为不能更绝望的时候,魔鬼陡然吐掉了第二口肉。
“味道不对。”
魔鬼对昏睡不醒的阿达加迦说。
“你,必须,美味。”
“住手!”
帝坎贝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的却是近似哭嚎的惨叫。魔鬼因此加重了踩踏他后背的力道,将他整个踩得更陷进了地面一些。他听见自己全身的骨头再度传来层出不穷的断裂声,可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感受着继续滴落在自己背后上的血,听着头顶上舔舐和咀嚼的声音相互交替。
直到魔鬼的动作为某种“东西”出现了短暂地停顿,似乎陷入了某种过于疑惑的情绪里,帝坎贝尔终于能趁机再度抬起头。
他尽可能忽略全身骨骼发出的痛呼求救声,拼命抓准这个机会挣脱出来,立刻跳过去,试图从魔鬼手中夺回已经为血糊得认不出面貌的阿达加迦,却再度遭到了那匹魔鬼的碾压式反击,被重新按回到地上,再度将他踩踏得深陷入地面,卡在里面动惮不得。
接着就是几乎第三口。
帝坎贝尔一半身躯深陷在地面,什么都没能看见,可他清楚地听见,也感受到了。
那些恐怖的声音以及那些大量洒落下来的鲜血……
周遭忽然像什么都没有一样变得死寂,甚至连方才还存在的同伴们的惊叫都消失了,只有舔舐嘴唇、舔舐血液以及利齿咬碎骨头、撕扯皮肉的声音。
骨头碎裂如同无以计数的刀刃,不仅刺进了帝坎贝尔的身躯,还刺穿了他的灵魂,他无法想象阿达加迦什么部位被咬下来,最好别是头颅,只是四肢,这样至少还有希望……可他被踩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徒劳无功地不断大叫:
“停下,求你住手……”
痛苦和绝望仿佛持续了数百年之久,足够吞噬掉帝坎贝尔一生的寿命,同时也像是永无尽头。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无论是情绪,还是其他。
天赋魔法再度失控。
蓝色的火焰从他的身体里汹涌而出,伴随着失控的半圣阶魔力以及原本深藏在他灵魂里的、赤红色的火舞精灵们,以一种蓝红混合的、如同他的眼睛里滴落了阿达加迦鲜血,肆无忌惮涌出地面,向着四周扩散开去。
蓝色的火焰焚烧过荒原,焚烧过绝望,焚烧了同伴……它将所触及的一切都焚烧殆尽,唯独吞噬不了他的敌人——那匹魔鬼。
终于,它缓慢地驻足在了希望的面前。
“别让魔法驾驭你。”
帝坎贝尔听到那道比记忆里略低但依旧熟悉的声音响起。
阿达加迦以极低的声音说:“否则它就会成为你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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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休息2天,周五恢复更新哈((*/ω\*))
Ⅴ:狂诗之炎(17)
死亡。
对灵族来说是数百年寿命尽头最为特殊的时刻。尤其对于那些没有家族的亚灵,不止没有谁会为他们流泪哀恸,就连丧礼也是由中央城堡代为筹办。如同在履行一种形式化的责任,没有任何特色可言。
亚灵们无一例外的会提前感知自己死亡降临的时刻。如果有必要,他们会为自己安排一场隆重的告别仪式,邀请自己的亲朋好友以及学生们,最好能在仪式上让大家“目送”着自己死去……演变至今,所谓的丧礼,也成为“目送”他们死去的仪式。
这个仪式并不恐怖,死亡的过程也不痛苦,因为他们的大脑足以抑制这种痛苦。他们也鲜少会在生命中留下遗憾,毕竟他们有数百年的时间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加上魔力因子与他们自身的灵魂一同“消亡”的过程非常的美丽,每一场告别都像是宴会一样华丽,也让参与者觉得赏心悦目。
跟他们身体异常普通的、逐渐陷入“永眠”的方式不同,他们的灵魂会为魔力因子催化,以肉眼可见的美丽光丝形式,逐渐化作螺旋光丝的形态,最后则在自身的缔约精灵引导下,飞舞到空中,向四面八方扩散,直到彻底隐没于同胞们的视线。
跟阿达加迦和帝坎贝尔不同,寻常亚灵一生只能在这一刻看到螺旋光丝的形状,其他时候他们都看不见任何自然精灵。
这种死亡的方式如同某种过于美丽的、用灵魂绽放出来的烟火,灿烂得让谁都不想撮开视线,更不忍打断……
砰!
一声不合时宜的巨响,惊动了沉溺于“绚烂烟火”的亚灵们,也打碎美丽景色所留下的某些“错觉”。
因为死者的身份特别,以及现在正处于要塞闭锁的特殊时期,这场“某亚灵”的死亡告别仪式,迎来了高达19%比例的在城同胞的自愿参与,因而显得远比一般亚灵要隆重数倍。
当然,大家这一刻都是安静的,这声巨响自然已经足够惊动所有的参加者。
参加者们从美丽的螺旋光丝上移开视线,纷纷看向发出巨响的方向。
塞尔坐在距离那些扩散光丝核心所在的最近位置,在这场告别仪式临近尾声的时候,终于抑制不住愤怒,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的拳头差点把他所在的那张桌子捶垮。
坐在他身侧的缇斯夫人看着桌上的酒杯弹跳了一下,另一侧嘴角微微扬起又迅速掩饰过去,低声出声提醒塞尔:注意场合;乌卢克把“无聊”这个词写在脸上,反复控诉这些光系不尊重暗系的生活起居规律,老把告别仪式定在中午,这个时间是暗系最需要睡眠的时候,他几度强烈要求,至少应该改到下午,这样就不会害得他不停地打哈欠了,可惜要求被驳回;来自其他三座城的城主与虽然与塞尔桌席就坐,却陡然表现得好像不认识塞尔一样,整齐地盯着他上下打量,完全揣度不透他失态的原因……最后,大约经过整整三秒,塞尔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向周遭表示了适当的歉意。
大家默契地表示没关系后,就继续欣赏那些螺旋光丝去了。
可塞尔却不能如此。尽管他脸上没表现出来,可他心下十分愤怒,根本不能原谅自己的失态。
最近连续数天,他每天都排了至少四场首座挑战。
当然,胜利对双圣阶的他来说,毫无疑问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只是连续的、仿佛永远不会间断的挑战,即便身体能得益于双圣阶不会感觉到疲惫,可他的灵魂也逐渐变得过于疲惫了。加上最近几天他都在应付首座挑战和因为要塞闭锁引发地各种麻烦,而名为“麻烦”的雪球根本没有停止越滚越大,反而造成了雪崩。
这可能就是他情绪失控的主因。
为什么这种麻烦不断的时候,更糟糕情况就一定会出现?塞尔思考不出答案,而西乌斯繁衍实验室的老室长的寿命却偏偏挑选在这种时候忽然走到了终点……不,说“忽然”或许不够准确,因为老室长毕竟已经389岁了,已经快要超过灵族的平均寿命了。
老室长的死亡可以说是本该发生,却不该在此时发生的事。
当然,如果仅仅是老室长的死,并不能算是多大的麻烦,塞尔甚至都不需要出席他的丧礼,或者称之为“告别”。
真正麻烦的是这位过于“赋有良知”的老室长出身自海斯家族,并且有着过于“执着”的“良知”。
就在老室长觉察到自己即将面对死亡时,他把自己所知的“自然繁衍”的疑虑及担忧私下告诉了海斯家族长。
根据塞尔对西乌斯各家族的了解,只要海斯家族知道了什么,齐图家族过不了多久也会知道。因为这两个家族某种意义上是敌对,另一种意义上却是同盟,因为他们共同的敌手都是诺迪家族。而只要大嘴巴的齐图家族成员知道了什么,不过几个小时,任何“传闻”都能传遍整座西乌斯,甚至全灵族……所以塞尔此前极力隐瞒的、关于自然繁衍会对魔力因子造成损害的弊端,就这么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非议和反对声差点将塞尔淹没,其后虽然依靠首座挑战的胜利暂且强压下来,可这毕竟只是暂时的,是得益于整个族群现阶段只有他这一位双圣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