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过去与现在,谎言与真实的残片。
在不知情者的眼中,他们两位或许是曾经共同维护西乌斯城繁荣的幼年好友,也是曾经相互在圣书战上碰过面的对手,其实不过是一出退让与利用的拉锯。
最终让他们站在彼此对立的位置,由曾经退让的败者战胜了端坐于首座的胜者。
落幕的第2章 毫无预警的悄然而至。
“科特……拉维……”
失败者趴在地上,他的肺部被多次穿透,没有特席水域法师的治疗魔法的话,他已经没有办法活下去,只能苟延残喘地在呼喊胜者的名字。而那些可怕的冻火却没有停止,依旧不停的吞噬着他。
伤口凝固又龟裂,反反复复,更多的血因为语言喷溅在原本开始凝固的血液上,新的胜者听不清败者的声音,干脆蹲下来,俯身将耳朵凑到对方的唇边。
“我的……”
“你说什么?”科特拉维问。
“我的誓约骑士。”
这个词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触动了他,接着他重新站直,俯瞰着地板上苟延残喘的西乌斯城主。
“誓约骑士?哈!”
科特拉维觉得再也没有比塞尔口中的话更好笑的东西了。
“你已经忘了,我可还记得!”科特拉维说,“我把胜利让给你的那一天,你如何对我许诺的?你是不是都忘了?”
“我记得……”塞尔说。
“‘等我成为圣书骑士,就去挑战城主首座,坐上首座’。”科特拉维替他回答。
“我……没有违背约定,”塞尔说,“我已经是城主了。”
“哈哈!是啊!你没有!那是我违背了吗?”科特拉维大喊起来,“还是你已经忘记这只是其中一半!?”
塞尔没有说话,可能是伤势让他无法说话。
“塞尔啊,看来你真的忘了。”科特拉维嘲笑道,“你说出这个提议之后,我是怎么回答你的?你肯定已经忘了。”
“我记得。”塞尔艰难地说,“你说第二年一定会获得优胜、成为圣书骑士,并且成为我的誓约骑士。”
“第二年发生了什么,这你总该没忘吧?”
“……没忘。”
新晋的圣书骑士塞尔挑战首座失败,他从失败中意识到,自己不是纯血的事实根本一本圣书就能弥补得了的缺陷。
没错。塞尔根本就不是纯血。
他的成长,他的魔力,他的级阶都是依靠科特拉维粉饰出来的假象。
直到他拿到第一本圣书,才为他纯血的伪装获得了最合理的平衡。
只是一本圣书显然不可能获得城主首座,他需要再得到一本圣书。
于是,他参加了第二届圣书战,可他却在次终战里碰上了无法战胜的对手——科特拉维,无论是出于对方对他战斗方式的熟悉程度,还是对方早已经是能跟圣阶相抗衡的半圣阶的事实,他都无法战胜科特拉维。
胜利就是毁掉与对方许诺,失败也是同样。
塞尔选择了胜利,踩着科特拉维,以不惜把对方推入沼泽的方式,自己成功的攀上了巅峰。
“当你跟我说,你将终身不会选择誓约骑士,否则就是对缇斯的不尊重。”
科特拉维很晚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虽然在你们结婚后,我完全没看出来你哪里尊重过她。可我却愚蠢的选择了相信你。”
结果可想而知。
“我愚蠢的选择相信我那可悲的情感。”
塞尔成了双圣阶,他什么都不是。
“我本该成为圣书骑士。”
可是他败了。
“我本已计划好要成为你的誓约骑士。”
塞尔却成了连续两届圣书战优胜者。
“可我太愚蠢了。”
愚蠢到会相信他。
“我们都是从泥沼里爬出来的败类。”
他寓意不明地说。
“最低贱的残渣,不需要尊严。”
科特拉维陡然不再纠结当初,反而寓意不明地说。
“你知道黑郁金香的的寓意吗?”
“什……么?”塞尔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神秘、死亡以及……”
科特拉维告诉他掩藏了很久的答案。
“忧郁的爱。”
他略微停顿了半秒,修正了自己的话。
“或者称之为:无望的爱。”
塞尔难以置信地看向科特拉维。
“现在你明白了。”科特拉维说,“那从来不是我喜欢的花。”
而是他想说的话。
“塞尔。”
科特拉维声音优雅却冰冷。
“从你用谎言来战胜我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西乌斯城的科特拉维了,也不可能成为你的誓约骑士了。”
他说:“这让我很痛苦,痛苦到想杀死你,无数次的杀死你,杀多少次也不能解恨。”
他问:“你能明白吗?”
科特拉维捡起长剑,尖端朝下,对准了塞尔的颈部。
“不……”塞尔说。
“不想死吗?”
科特拉维问。
“还是不想为你的谎言付出代价?”
“都不是……”
塞尔阖上双眼的最后一刻,听到一声覆在自己耳边的呢喃。
什么?
科特拉维在说什么?
他意识涣散,却尽力集中去听。
他想听对方真正想对自己说的话。
无论是怨愤,失望,还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耳朵逐渐清明起来,眼睛也看清了对方的脸。
绮丽的,惨烈的,癫狂的。
既是绝望,亦是希望。
他听清了一切,却希望自己聋了。
“我恨你。”
科特拉维说。
“我爱你。”
对了,塞尔想起来了。当年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对方,在关于他们誓约骑士之约的反悔与对缇斯的不尊重之后。
他想说,那也是对誓约骑士的不尊重。
他还想说,如果科特拉维不介意这种不尊重的行为,他誓约骑士的位置就永远为他保留。
因为他并不想为“城主许诺”而违背已经承诺过科特拉维的事。
因为他从来没有忘记。
可是,科特拉维却没有听他说完,反而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告诉他:如果这是他的决定,那么他会无条件尊重。
这可悲的尊重,如果是因为可笑的尊严,那么哪怕是掐灭自己的尊严,舍弃自己的原则,他也要让它灰飞烟灭。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从他看见对方在暴雨里践踏过那可悲的黑色花朵时开始,就明白对方对自己、对一切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厌恶与憎恨。
他用最后的手段拴住对方,试图让对方找到一些舍不下的东西。
可是,对方却对他报以了同样的选择。
他是为了他的尊严,他也是同样。
于是可悲的塞尔只能在后来告诉对方:“我将终身不会选择誓约骑士。”
可他本来是想说:我将终身不会选择誓约骑士,直到你赢得圣书战的那一天。
因为他早已经有了一位誓约骑士,存在于过去的誓约之中。
只是,这位骑士只存在于他的心底,除他之外无人知晓。
与塞尔心中的誓约骑士那绮丽的癫狂相比,他犹如倾盆大雨下的一缕阴影,即便侥幸置身顶峰,依旧如此可悲。
他们都背负着挚爱与尊严,他们都既自恋又自私。
的确是败类。的确是残渣。
他们两个相互擦肩而过。
他选择了后者,背弃了前者。
他选择了前者,背弃了后者。
错身即是永别。
“再见了,我曾经的挚爱。”
科特拉维最后选择在塞尔的血中单膝下跪,如情人般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