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坎贝尔瞪视着那些那些贪婪至极的,用犹如盯住了宝藏的眼神盯着阿克凯德的家伙们。
“你们是真的看不见,还是故意假装看不见?”
他略微垂目看向双眼依旧没有焦距的银发少年轮廓,改为单手搂着对方,用惯用的手抽出了自己的章 纹剑。
“如果他的本意真的跟他的力量一样会危害到我们,他为什么要隐藏这些力量,而不是利用我们恢复自己原本的力量,恢复成原本的‘银炽之风’,也没有在我们陷入绝境的情形下选择离开?”
帝坎贝尔质问周遭:“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原因难道不是正好相反?难道不是因为他想帮助我们?”
否则以这个绿眼睛混蛋的实力,他完全可以选择丢下大家,独自逃离西乌斯。就像西乌斯要塞闭锁的时候,他一样可以用“拟相”自由出入。
“这些伤害都不是他的本意,不是他的期望。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这些力量。”
否则就不会等到他要消失的时候,等到帝坎贝尔自己祈求那些自然精灵们的时候,祈求一切根本不确定存在与否的力量,才会出现这种属于“听风者”的奇特力量。
“海克鲁城主是打算与全族为敌?”
帝坎贝尔的话显然并没有任何实际作用,至少对装聋作哑的家伙不会有任何作用。因为恐惧和贪婪是驱使他们的唯一力量。
“这是怪物之间的相互同情吗?”一道来自于海斯家族的声音陡然响起。
“没错。”另一道来自齐图家族的声音附和,“你没有圣书就能晋级,当然会同情跟你一样的怪物。”
“大家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大家——”
“帝坎贝尔可是诺迪家找科特拉维特意制造出来的有名的纯血怪物。”
对越来越放肆的议论、戒备以及迅速增加的敌意,帝坎贝尔都充耳不闻,他从牙缝里挤出过于笃定的宣言:“我不管他是什么,也不管他有什么,就连他是谁我都不在乎,更无论你们是不是我的同族……”
同族?这种东西他或许从很早之前就不在乎了。
从自己还小的时候,被他们把自己当做怪物排挤的那一刻开始。
他只在乎那些特定的,特殊的,同样正视着他的存在。
他因此拥有了一个目标,一个只停留在传说中的、过于强大的目标。
所以此时此刻,当他的永死和他的永生合二为一,不再隔着虚妄的生死,什么都不能让他松手。
“对于我的天赋魔法,我掌控得并不是很熟练。”
他耗空的魔力已经恢复了一些,即便跌了半阶,他依旧是半圣阶兼特殊阶,还有战法双修的实力。虽然还没办法面对过于强大的敌人,可至少已经足够捍卫自己身边“必须捍卫的存在”。
“谁愿意试试,我都欢迎之至。”
从诞生到现在,他从未如此庆幸过,自己是个过于成功的“试验品”。
“无论是谁。”
冰冷的火焰和那双冰冷的蓝眼睛一起扫过周遭。
“只要敢碰他一根头发,我就把他烧成灰烬。”
随着他的语言,如同蔚蓝天空的双瞳骤变为黑云与雷电笼罩的、带着未知恐惧的深色海面,苍蓝色的火焰随之再度溢出,唯独在中央留下一圈蓝色光晕包覆的无害范围,保护着他手边的阿克凯德。
“我发誓!”
在苍蓝色的火焰肆虐扩散之初,在话语化作誓言之后,一只帝坎贝尔熟悉却也陌生的手突兀地攀住了他衣服上缀有水百合花纹的织料,用力攥紧,同时以比以往要更为年轻的声音,却也用过于熟悉的语句,断断续续地说:
“别,让,魔法驾驭你。否则,它就,会成为你的弱点。”
阿克凯德说完这句的同时手也同样松开垂落。只是这次跟之前不同,伴着章 纹剑落地的金属声,他的手在落地前就被帝坎贝尔接住。苍蓝的火焰同时也尽数收回,就像从未准备肆虐过。
“你看,我没有被魔法驾驭。”帝坎贝尔轻声对阿克凯德说,“我已经驾驭了它。”
“这真是一个……”阿克凯德竭尽所能地弯曲手指,试图回握对方的手,可惜只能传递一个几不可觉的轻颤,短暂地点过帝坎贝尔的掌心,后者立刻察觉,并握紧了他的手。
“一个非常好的消息。”然后他终于说完整了这句话。
“你给我先关心自己。你给我活着。你听见了吗?”帝坎贝尔极力掩藏起自己口中不由自主发颤的全部音节,尽可能笃定地说,“我还有很多帐要跟你算。”
“好的,没问题。”阿克凯德终于愿意阖上那双没有焦距的浅绿色眼睛,“当然不包括算账的部分……”
三战灵。一道属于阿克凯德灵魂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如果这也是梦,请赦免他的过去,并把救赎赐予给他希望的这簇蓝色火焰。
三战灵。同样的祈祷也在帝坎贝尔灵魂深处响起:如果这是现实,请庇护对方,别再让残酷的现实继续降临在彼此身上。
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他能为对方献上所有。
……
当祈祷变成静默,现实与梦境分割出清晰的界限,阿克凯德再一度地跌入了黑暗的梦境。
美丽的梵释,被火焰与杀戮吞没。
“快走!”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大喊。
“快送他走!”
又一道熟悉的声音。
“艾克,你是笨蛋吗?”
他试着想发出声音,却被打断。
“活下去。”
鲜血与被浸软的泥,暴雨和肆虐的沙尘。
“阿克凯德,别忘记我交托给你的事。”
温和又优雅的声音响彻他的梦境。
“这是我——你的指导者,此生唯一的请求!”
……
梦境里奔涌的记忆戛然而止。
“科特——!”
他疾呼着惊醒过来,并及时抑住了声音,然而并不够及时。
“你居然连做梦都不忘呼喊那个叛徒医生的名字?看来你跟他的感情的确非常深厚。”
这道冰冷声音的明显误会了什么,但阿克凯德无暇解释。
他惊醒后的第二个反应是深呼吸。他感到有个并不真的存在的无聊蠢货,正在反复的用铁锤砸碎他全身的骨头,让他必须用尽全身的气力,才能抑制自己差点从唇边泄露出来的呻吟,假装出毫无异状的样子。
接着他竭尽所能地从自己混乱地脑袋里找寻到一点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的部分,可它们都断在了他抬起手来碰触到帝坎贝尔的那一刻之后。
经过大约十秒后,他才发现自己正在移动。
确切地说他正被自己所熟悉的、那道冰冷声音的主人背在背上,向着不明方向移动。
对方还不到成年期,虽然高,却瘦,肩膀不够宽阔,背也是同样。可他的步子却十分稳健,甚至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好似知道他浑身上下都在剧痛,生怕他受到半点颠簸。
他则在察觉到对方是谁的瞬间,立即不自觉紧张地挣扎起来。
“帝坎贝尔大人,您……”
“大人?您?”帝坎贝尔发出情绪古怪的反问,就像随时都想加入那个并不存在的用铁锤砸阿克凯德骨头的蠢货的行列,一起痛打对方。
对方头上的称号显然比帝坎贝尔自己要响亮得多,他怎么好意思继续用这种假装出来的、过于尊敬的词汇和语调说话?这个老年灵不知道害臊吗?
帝坎贝尔抿紧自己的嘴唇,防止自己真的大骂出声,或者痛揍对方。
阿克凯德则想从这位尊贵的小城主背上跳下来,可惜没成功就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小手按住了。
“别动。”卡露雅尔说。
“乱动卡露可是会生气的。”帝坎贝尔适时接了一句,把诺迪兄妹的亲密无间的默契展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