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到了海克鲁这边,他又被小城主以“地面上有阳光”做理由,将他裹成了这样。
“我也需要再确定一次,”快离开地下城的时候帝坎贝尔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真的不想宣布自己回来的消息?我可以处理那些麻烦……”
“至少目前不用。”阿达加迦说,“就算我不特意宣布什么,不用多久他们还是会知……”
海克鲁中央城堡映入阿达加迦的视野后,他完全忘记了说到途中的话。
六座灵城的中央城堡显然都源于古精灵族,而各个居住区、商业区、要塞墙和空间魔法却是亚灵们建造。作为全灵族最为核心的海克鲁城的面积,比同为大型灵城的西乌斯城还要大。其核心建筑由两座只区别于颜色的高塔构成,厅、室及房间等则如同镜面般完全相同,被称作:双子塔。
这对黑色与白色的双子塔互相间距近30米,与海克鲁中央城堡周遭的顶高建筑同样落差30米,远看如同并肩的骑士在守卫整座海克鲁,近看则会被它们过高的轮廓所震撼。
根据流传下来的传说,这对双子塔最早象征着法师与战士二者,也意味着海克鲁城主的首座只承认战法双修。可惜期待总是高于现实,在战法双修的比率不到万分之一的前提下,海克鲁所记载的数十名历任首座拥有者,从没有出过一位战法双修,直到帝坎贝尔出现。
他不止证实了传说是真的,也让海克鲁城的中央城堡不再单纯只具有“象征意义”,反而还兼具了“实际用途”。因为从他登上海克鲁的首座那天开始,这座跟其他五座中央城堡一样能通过感知城主魔力而彰显其特色的魔法城堡,终于显露出属于它的真正面貌。
一夜之间,就像是暗藏在墙壁里的魔法种子得到了魔力的滋养而生长,让黑色与白色的双子塔之间出现了由树藤衔接的、彼此连通的、如同空中吊桥般的通路和走廊,使得本来分别作为城主公务与起居之用的两座塔不再只能通过下方建筑才能往返。
与之相应的变化还有两座塔外层,分别出现了如同出入口的树藤扶梯回廊,可以直接通过它们前往地面,而不需要通过下方的建筑群落。
如果帝坎贝尔没有在城中,这三条新增的蔓藤通道就会自行消失,以此来佐证着它们的确是极为特殊的、属于城堡空间魔法的其中一部分。当然只要这三条长廊出现,就意味着海克鲁的城主大人已经归返城堡。也就是说,从帝坎贝尔登上海克鲁的首座开始,这座城就变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魔法要塞了。
随着帝坎贝尔登上首座的时间变长,树藤逐渐覆盖了整座海克鲁中央城堡,并且形成了漂亮的花纹螺旋,从塔尖一路旋转向下,直到地面……
阿达加迦从兜帽的缝隙里愕然地盯着海克鲁中央城堡,久久无法出声,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
直到帝坎贝尔把他背进了黑色塔的顶层,将他放在了回廊里,准备给他安排房间了,他才回过神来。
“……梵释。”他不自觉低喃。
“什么?”帝坎贝尔失声。
第219章 缺失之风(15)中
阿达加迦再想开口回答对方,却发现自己已经因为过于惊愕而再度失去了声音,只能艰难地抬起有些颤抖的胳膊,指向窗外那些树藤弯曲出的如同花纹装饰的形状,浅绿色的眼底写满了难以置信。
刚才那一刹,面前双子塔的树藤枝叶之间的缝隙所发出的声音,无可辩驳的它与他记忆里最为熟悉的、属于梵释的风,带着无与伦比的温柔的摩挲声,一起划过他的脸,像海浪一样动听。
幼时的他从记忆里浮出来,无声地踏过梵释的落叶;现在的他艰难地伸出手推开黑塔的窗户,试图碰触那些细藤编织出的美丽而熟悉的弧线。
可惜他现在的胳膊变得太短了,只好手脚并用地攀上窗台……
“阿达加迦!”帝坎贝尔惊慌地圈住阿达加迦的腰,急忙将他从窗台上捞下来,及时制止了他的愚蠢行为。
“你在干什么!?”在帝坎贝尔的印象里只有不足三周岁的幼童才会做出如此难以理解的行为!
阿达加迦没有回答,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树藤的弧线上,好像已经迷失在那“两棵树”的轮廓里,回溯到他记忆里少年时昂起头的刹那,看着那些苍天古木如同衔接天空与的高塔,看着那无以计数的、跟梵释里一模一样的拱形镂空,还有那些纤细而华美的线条所组成的海克鲁中央城堡的回廊。
那桥梁如同皓白的月色,如同树枝与树枝的延伸,是点缀着萤火般的魔法灯光。
无论白昼还是夜晚,魔法的光辉都是如此璀璨……
“阿达加迦!”帝坎贝尔只好凑在他的耳边大喊。
这次他成功了。
“梵释森林。”可阿达加迦依旧有大半神智恍惚不清,视线也并未从那些树藤上移开视线。
“这是——复苏魔法。”
他以过于缓慢的,如同一名真正的老者般的语速说。
“曾经的梵释魔法森林就……有些像,现在,这样。”
“你说……什么?”帝坎贝尔愕然地问出口的刹那,也明白了对方真正的意思:不止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复苏魔法’才是精灵们真正想留下的魔法。”
阿达加迦艰难而断断续续地说。
“‘魔法’原本就是他们为了建造家园,才会创造出来的东西,而‘复苏魔法’却是唯一能建造家园的魔法,但他们建造的家园却被毁了,我们也没来得及学会这种魔法……我们唯一没有传承自精灵族的魔法就是复苏魔法,可它却是梵释唯一的……”
他说到这里短暂地停下来,深深低吸了一口气,如同喟叹般道:“我原以为它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终于看向帝坎贝尔,以一种过于陌生且平静地表情看着后者,问:“你是火舞系,而非芙树系,按理应该跟芙树系互相克制,为什么能催生出复苏魔法?”
帝坎贝尔不自觉沉默了。
这样的阿达加迦对于帝坎贝尔来说,甚至比力量失控的时候还要可怕,至少对方力量失控的时候他从未害怕过那些力量,只是害怕它们会夺走对方。现在对方的用词乍听有些开玩笑的意味,可他的语气却完全没有同样的意思。
“你刚才说‘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变化’,”阿达加迦问,“你是不是对‘小’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这是帝坎贝尔第一次听到对方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难免愣了一会儿。他开始以为是某种发作,或者故意找茬,却在对上对方的眼睛的刹那,收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反驳,转而半弯下腰。
即便阿达加迦表面装得如何平静,他的眼睛也泄露了他在历经数百年绝望后终于抓住一线希望的情绪。
“我没有误解,我只是不知道它那么重要。”帝坎贝尔解释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阿达加迦并未收敛咄咄的态度。
“是的,我现在知道了。”帝坎贝尔并未被对方挑衅,“可我依旧不知道成因,我以为只是普通的空间魔法。”
他说完还伸出手,突兀地圈住那具因为裹了七层斗篷而变得过于柔软的十岁身躯,“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起寻找答案。”
阿达加迦迟了一些才想起来挣扎,可惜受限于各方各面,挣扎注定未果。接着他还迟来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不自觉地僵在原地。
“不,我,我是说……是的。”他语无伦次地道。
“不是什么?”帝坎贝尔放开他,耐心十足的表示,“又是什么?”
面对这种过于耐心又认真的言行,阿达加迦只能选择投降。
“抱歉。”他说,“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刚才不该用那样的口吻跟你说话。”
就像经历了漫长而黑暗的旅途,终于看到了通往终点的光点,让他变得异常渴求那些微小的希望,难以自制的,甚至是口不择言的,只不过是为了能抓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