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科特拉维毫无破绽地回答。
塞尔看向旁边:“单独。”
阿达加迦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科特拉维,确保他们彼此不会相互拧断对方的脖子,尤其是没有“项圈”的科特拉维。在得到后者的首肯和微笑后,他才拉上没来得及发表看法的帝坎贝尔,飞快地离开了。
“你的学生非常的……活泼。”塞尔寻找了一下措辞,表示,“简直过于活泼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六百岁。”
“是的。”科特拉维回答,“跟他相比,我和你更像是六百岁。”
这种内在的老朽与顽固,比真正的年龄更加糟糕。但想要他对此前在西乌斯所做的一切道歉?不可能。
这次换成塞尔来不及说话,就被对方占据了主导权。
“许久不见了,我亲爱的老朋友。”科特拉维微笑,“你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讽刺对以前的塞尔来说肯定会卓有成效。可惜是以前。
“快五年了。”塞尔点头,毫发怒的迹象。
“已经快五年了吗?”这也跟科特拉维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困惑的思考同时也在附和,“的确过得很快。”
“是的。”塞尔回答。
这恐怕是他们之间出现过的最为乏味的对话了。
但他们谁都不会因此终止它。
犹如一出无聊的角力。
“你醒得的确比我所想得要早很多,我原以为你至少还要昏睡五年。现在看到你醒过来了,并且一切都很好,那我就放心了。”科特拉维把所能找到的讽刺都说了出来,然后才切回正题,“我的时间有限,你想聊点什么?如果是劝说我幡然醒悟,重新回到同族这边之类的话,就不必……”
科特拉维的声音被他自己的闷哼替代,塞尔突然挥出右拳。
惊讶比腰侧的疼痛更让科特拉维难以置信。按道理他能预判塞尔的所有攻击,但他完全没能料道到这个拳头。
“这样可就不太友善了。你至少应该等我把话说完再……”
科特拉维的话再度说到一半,塞尔的右肩膀就略微向前移了一点。这极不起眼的甚至半分的差别,却足够前者察觉到异样。
还是右手,同一个位置。
科特拉维想着立刻放下左前臂去阻挡,但砸在他身上的却是另一只手,瞄准的位置也不再是侧面,而是腹部。接着是第三拳,如同附送的一样,实际上是瞄准了下颚。
不过这次科特拉维好歹猜中了,堪堪用右手掌接住。
“这样的拳头太阴险了。”科特拉维顺势合拢手掌,反抓住对方的拳头用力握紧,同时向下去压对方的胳膊。
塞尔没有回答的暇余,他同样用右手缠住对方的臂膀。科特拉维这次根本没有机会进行周详的提前谋划,也不觉得有必要如此,因而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占据上风。塞尔没有受限于体力等原因,有充足的余地正常发挥他所有的实力……他们就此以过于怪异的扭打姿势扭打在一起,途中不再局限于拳头和手肘,就连膝盖和腿脚都加入了这场混乱的狂欢。
两个都是在攻击方面独树一帜,却在防御方面只有的低阶的奇特级阶,加上他们对彼此的熟悉,又在不用魔法的前提下,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只能反复的攻击对方留有破绽的地方,相互都企图把对方放倒在地。
最先抓住机会的依旧是科特拉维,而塞尔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瘦弱的存在,当他趁机反击的时候,干脆就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向对方。这样不止成功的反击了对方,还利用自己坚硬的额头,狠狠撞向对方脆弱的鼻梁。
科特拉维对自己脖子以上的部分始终保护得很好,他的头部显然依旧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遭受过严重的攻击了。因而最先感觉到酸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然后是莫名的涩,接着就有什么液体从他鼻子里留了出来。
他迟了半秒意识到是血和疼痛,而这短暂的怔忪已经足够塞尔再往他脸上补一拳。
他被自己的牙齿磕破了一侧口腔和下嘴唇,眼前一片雪花闪烁,疼痛和撞击让他的大脑短暂的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塞尔追击而上,用膝击、拳头,甚至一切去攻击。
过去重演,只是再度颠倒了立场。
塞尔抓住科特拉维的头发,把后者用力按向地面。科特拉维后脑被连续撞击了两次,在第三次出现之前终于为剧痛强行拉回理智,但塞尔整个都压在他的身上,他不用魔力根本不可能挣脱,而他对风阶力量的了解不止全依靠自己的摸索,在不计后果的肉搏方面绝对不是塞尔的对手。
这种近似于斗殴的战斗方式,与自身力量大小无关,而是跟幼时的经验有关。毕竟他们小的时候,塞尔才是依靠自己的拳头来保护自己和周遭的那一个,而科特拉维却是被前者庇护的那一方。
但科特拉维明显不会任其宰割,干脆用语言转移对方注意力,伺机使用冻火。
“你这些临时居住区里带出来的战斗习惯,真是非常的……”
当水滴一样的火焰跟他的话语一起从指尖跌落,一切却彻底出乎了科特拉维的意料。
第363章 永焚仇火(8)h
塞尔忽然朝科特拉维俯下身,在他说完话以前,就用唇堵住了对方的嘴,像个嗜血的怪物一样,吮走了唇舌间的血和其他,连牙齿都没放过。
科特拉维半张着嘴,脑海彻底一片空白,任由对方掠夺一空,却连本能地回应都做不到,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是一连串的攻击,还是那个吻更出乎他的意料。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己根本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视线,也忘记该如何反击。
塞尔很快就重新直起身,也松开了对科特拉维的所有压制,径直站起来,俯视着还躺在地上的对方。
这场所谓的“谈话”刚开了头,塞尔依旧毫发无伤,科特拉维却被血糊了半张脸,嘴里也是同样,至于后脑勺和身上衣服遮蔽住的那些伤口,更多到难以计数。
周遭一度陷入死寂,但维持的时间并不长,科特拉维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这算一个……”他难以置信地问,“吻吗?”
但无论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吻,它都过于短暂了。
塞尔短暂地沉默,在科特拉维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又忽然开口了。
“本来有些事需要向你澄清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塞尔把介于鄙夷和怜悯之间眼神定在科特拉维身上,一路向下,直到对方两腿间,视线短暂的停顿在那里,毫不顾忌地打量着对方。
本能。塞尔想。真是忠诚的东西,也的确不受大脑控制。而后他把视线移到对方的手上,发现那周围的地上有被火灼过一样的细小焦斑。
其实根本不需要去看,也能感觉到熟悉的冻火成形后又瞬间溃散所残留下的魔力余韵。
极其短暂的一秒后,塞尔收回视线,用轻描淡写的态度说完了后半句话。
“跟你的帐以后再算。”
他说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丢下一句“我去传送口等你”,就离开了。
科特拉维怔愣地躺在地上,既是因为对方的言行,也是因为自己那该死的身体本能。
他不知道自己怔了多久,才抬起双臂,交叉着挡住自己的脸,爆出了如同呜咽般的声音。
但他并没有哭,那也不是呜咽,而是古怪的笑声。
随着笑声逐渐扩大,他最终就以这种挡住脸孔的表情,像个疯子一样的仰躺在地上,古怪的笑个不停。
直到他再也笑不动了,才团起身体,放任更多的情绪从扩散开来。
败者。他想。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的胜利了,却没想到自己的胜利居然如此的短暂。而这一切,竟然是源于自己那些可笑的自大,与不知道它们是否应该存在的巧合。
无以计数的疑惑在他脑海中蔓延,拳头、吻、澄清的内容以及最后那句话,全都模棱两可。为什么既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怒?这一切明明彻底超出他估算了,但他为什么反而会产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