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从反方向抓住了帝坎贝尔的头发,将他整个拎起,并以进食形态的另外一对胳膊扯住了后者的双臂。
为了避免帝坎贝尔的超再生,他瞬间就用双脚的指爪刺穿了前者的膝盖,将他固定在地面上的同时,又用自己的两队上肢固定住了对方的双臂。
他使用的是既不能让对方挣脱,又不足以折断对方骨头的力道,为的得是强迫帝坎贝尔松开双臂,而他副舌早已经在旁边等待,并在孩童没来得及跌落到地上之前,就缠住了那细瘦腰身,将后者悬空整个拎起来,并拽向了自己。
在力量上同属王阶的战斗层面上,敌方抢夺的效率自然也是肉眼无法比拟的速度,当帝坎贝尔想到用强行拧断自己四肢的方式挣脱出来,就已经来不及抓住那具孩童残破的身躯。
帝坎贝尔不自觉发出了恐惧的惊呼,而巴尔德君主则发出了胜者的狂笑。
随后,他们就被突然出现的、略显尴尬的单音打断。
“呃,我觉得,我们三个需要聊一聊关于礼节的问题?”
“……”
“……”
……
那是什么?
他不停的后退,直到能仰望那道过于巨大的轮廓,终于得出了正确结论。
一棵树。
一棵过于巨大的树。
“你回来了。”那棵树说。
你为什么会说话?他想这样问,可他却说不出任何成形的单词,只能发出稚嫩的嚎叫。
如同一头幼兽。
这种感觉并不好,就像他从来没有学习过任何语言。
“但是你被风精灵们祝福过的灵魂已经被毁掉了,你对复苏梵释而言,已经失去作用了。”那棵树说,“梵释的复苏失败了。”
不。不可以失败。
我愿意。我愿意献上自己的一切……
他固执的盯着那棵树,反复开合着嘴,发出不甘地哀嚎。
虽然他不知道风精灵和梵释是什么,但他绝对不允许失败存在。
所以即便他依旧发不出声音,他也要用嚎叫来表达自己对失败的唾弃。
但离奇的是,那棵树竟然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第423章 行至挽歌(15)f
“就算你愿意为梵释牺牲一切,你也拥有可以献祭给我的风精灵的祝福。”
可他实际上已经没有了。
“但你回来得太迟了,已经来不及了。”
那棵树不为所动地告诉他。
“因为被火精灵们祝福在小行火者拒绝献祭并恐惧地逃走时,就被他窃走了……那已经是我仅存的力量,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挽救梵释了……”
献祭?行火者?窃走?
这是什么和什么?
他为什么完全听不懂?
魔属跟魔力不一样,而三种自然属性的魔属天赋也跟光暗两系完全不同,无论是级阶还是魔力的量级都无法改变这个基本概念。除非是“独一风系”与“精灵魔法”的双重作用。但二者都太过罕有,所以现在无一例外都是“自然”在选择持有者,而不是持有者去选择“自然”。
重点是:“自然”占据主导作用。
他问:火系魔法是自然魔法的其中一种,你作为一棵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
这棵树的话乍听起来非常合理,其实却在混淆是非。
他说:你们严格来说是“同类”,怎么可能被“非同类”的存在窃走力量?除非你的“同伴们”更喜欢那个行火者,才会自愿跟他一起离开。
树:“……”
他后知后觉的醒悟:原来你把我当成容易被骗的笨蛋了。
连一棵树都学会撒谎了,他对这片大陆的未来感到绝望。
他说:无论是谁被要求献祭自身,逃走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因为只有笨蛋才会随随便便就同意献祭自己。
就像他这样。
所以,为什么总有像他一样的笨蛋会选择自我牺牲。
是因为活着不好吗?
答案紧跟在问题之后。
并非不好,只是活着比死去更艰难,所以大家都会选择自我牺牲换取的自我满足。
又一种怯懦的逃避而已。
只有愚蠢的家伙才会做出这种逃避现实的选择。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逃走”,然后以活着的姿态,坦然地面对那些恐惧的、想逃避的部分。
就像那位“逃走的小行火者”那样。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给予了“小行火者”自己都无法预料的赞誉,随后又给予了那棵巨大的树与之相应的评价:你真是一棵奇怪的树。
树:“……”
然后,那棵树没来得及反驳出声,他却看见了某种奇怪的火焰。
火焰似乎是跟随他“否定的想法”迸发而出的,因而那棵被否定树的就这样在他的眼前,以一种奇怪的、从枝杈枝叶反向下吞没了整棵树主干的方式被点着了。
他目睹了巨树被焚毁的过程,继而莫名与之感同身受。
树发出了痛苦的惨叫,他也是同样。
但他看到途中就已经无法继续判断痛苦这个概念了。
他好像在那一瞬间放弃了自身的所有,却因此在下个瞬间得到了一切。
接着,他又意识到,其实从一开始被焚毁的就不是那棵树,而是他自身。
……
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也是混乱的。
这就是被“绝望之火”焚毁后所残留下来的“全部”。
或者称之为:重构后的新生。
并不恐惧。
不管他以前是什么,此刻已经不再是了。
他拥有了从降生开始就注定效忠的君主,同时也是他必须虔诚侍奉的父亲。
父亲藉由火焰留下了他必须知晓的生存需求、战斗能力以及族群的历史。
那毫无疑问是一段非常伟大的开始,却并非源于他的族群,而是另一个族群——
那个曾经至高无上的物种,拥有永恒不灭的灵魂,因而能以他们自身的灵魂重构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整个族群都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除非,他们自愿选择灭亡,否则没有什么能灭亡他们。
而他所在族群的“最终进化目标”就是成为那种至高无上的物种。
但,这么久的时间里,只有他的君主,他的父亲,成为了仅次于“至高物种”的“次高物种”。
父亲虽然不能为自己构建永恒的生命,却拥有从同类身上汲取生命以及赐予任何生物同类生命结构的力量。
即是说:君主虽然没有永恒的灵魂,却能以另一种方式构建出同样永生不灭的生命。
历史到这里出现了固有的“规则”,“至高”和“次高”的进化、社会等等结构就此偏向了两个极端。
一个只遵从于灵魂的意志,另一个则追求着本能的欢愉。
明白了“自己的族群”是什么的瞬间,他也明白“自己”。
他将遵循并贯彻自己族群赖以生存的本能,以获得无上的欢愉为过程,以进化的巅峰为目的。
但父亲同时也是他的敌人。因为可以“加冕”的“王座”永远只有一个,只要他无法击败父亲,就永远无法成为“次高物种”。
那么,他崭新的生命将要拉开序幕了,就从他睁开眼睛的刹那开始:
他将从父亲那里得到命令,无论什么都会无条执行;他将在本能面前舍弃自己的情感,无论情感如何,都会遵从于本能。
多么明确、简洁又符合“规律”的“未来”。
遗憾的是,他无法立刻投身其中,因为他被“重新构建”前的身体和灵魂都遭到了多次重创,父亲不止需要为他“重构”,还赐予他更多的“时间”,等待他的“复原”。
他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他也因此必须暂时留在这里。
在他自己的意识中,他静待着恢复到可以苏醒的程度,期待着自己崭新的生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