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糯糯的语气忽然迟疑起来：“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背着学长让人用他名字做法有点不妥。他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喜欢迷信, 啊，不是！我是说玄学……他有点反感这些东西。还是算了。”
齐佑安有种被人勒住脖子吊在悬崖邊的窒息感。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说反感，他确实挺反感这些的。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尽可能保持平静, 语气平和地说：“你也是一片心意, 没事的。再说你之前都在遊戲里给他祈福了, 已经开了口子了, 線下也差不多的, 不用擔心。”
“啊，”甜糯糯惨叫起来, “我, 当时没反应过来……没意识到他其实可能有些反感这些。天呐……
齐佑安笑了笑：“别慌。没事的。你一片好意, 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我今天又卜了一卦，他的病情是不是更严重了？”
“对！”甜糯糯的声音十分惊讶, “大師, 您是真大師啊！他……他昨晚好像又发烧又头痛, 确实严重了很多。不过今天好像又好点了。”
齐佑安倒是还没好。
晚上他又开始头痛。
他看着遊戲里那个白衣胜雪的小道长。
“所以你肯定希望他早点好起来对不对？”
“那当然。可是……”
“信不过我的水平？我自己也病着，没蓝了, 确实没法幫你做。我让我这邊专业的師父来。你看Q上。”
于是郁米收到了几張照片, 好像是什么道观, 几个身穿道破的道长在做法, 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
“你的師父吗？”他问。
“算不上, 没认真拜过师，算是跟我家比较熟的长辈。”
“哦……”郁米看那几張照片，没看到年轻人，想来圖上没有某神算。
“不用太过排斥，”齐佑安持续劝说，“每天都有很多人去道观里上香, 为亲友或者自己祈福，很正常的。不需要当成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甜糯糯的遊戲角色做着待機动作，手上挽了个剑花，墨色长发被风吹起。
“我自己当然不排斥啊，”耳機里变了声的男生说，“我对你们这套还挺好奇的。但是学长不一定，他……他情况有点复杂。不方便给你说。反正他深受其害吧……”
齐佑安想，自己确实深受其害。
甜糯糯说：“我不能继续了，不能背着他乱来。”
齐佑安语气急了一分：“这怎么能算乱来呢？”
甜糯糯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己对玄学国学这些没有任何抵触。我觉得挺有趣的。但他估计不能接受，就这样吧，好哥哥……”
齐佑安看着面前的遊戲模型，却仿佛能透过他看到屏幕后某張熟悉的面容。
他努力恢复镇定，进一步施压：“我跟前辈都联系好了。”
说吧，说出我的名字。
“啊？？”甜糯糯一愣，“这……这，啊？可是……”
齐佑安继续争取：“你把他的名字和生日说一下就行了，很简单的。”
他拉近镜头距离。
说吧，说出我的名字。
“这……”甜糯糯的语气十分犹豫，而后陷入沉默。
齐佑安紧張地等待。
他嘴上还在不断地劝说。
“不用擔心，不会有任何负面影响。”
“没事的，相信我。”
“结束后他很快就会好起来。”
甜糯糯却一直没吱声。
他仿佛在等待一场裁决。
说出我的名字。
说出我的名字。
然而半分钟后，他等来了对方坚决的拒绝。
“还是算了，真的不行！我不能背着他做他反感的事情。”
甜糯糯诚恳地道歉。
“对不起啊，哥。我不该在没考虑清楚的时候就找你幫忙，现在又临时反悔。如果……如果你或者说前辈大师那邊有什么损失的话，你跟我说下，我可以尽力补偿你们！”
“这事是我不地道，是我做错了。真的很抱歉。”
齐佑安还想再争取一下，他张了张嘴，但被堵住了话头。
甜糯糯说：“请原谅我今天不能把他的名字和生日告诉你。打死都不行。对不起对不起……到此为止吧，你什么都别说了。”
于是轮到齐佑安陷入沉默。
他的左手紧紧攥着，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哥，哥？”甜糯糯还在慌乱地喊着他，“你说句话啊？你……生气了？确实该生气，你骂我吧。或者你打我也行。我真的错了。”
齐佑安不想打他，也不想骂他。
“那你自己的生日呢？”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做最后的挣扎：“用准备好的东西为你祈福也行。”
“啊？我？我就不用了。”甜糯糯说，“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哥……我要是把生日告诉你，你估计又要送我礼物……我欠你太多了，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你肯定要说那些没什么，但是我自己实在过意不去，抱歉啊！我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挺烦人的，你骂我吧！真的很对不起你……”
又被拒绝了。
齐佑安紧绷了一天，一直处于忐忑不安之中，这会儿被彻底拒绝后终于泄了气，出了一身冷汗，疲惫地靠在了座椅上，面无血色。
看来今天是得不到那个名字了。
也无法确定答案。
本来已经觉得八九不离十，他就是他。
但到底是没有彻底得到验证，他又产生了一丝犹疑。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不能够吧？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神算不出声，队伍频道氛围格外低气压，郁米疯狂点游戏里自带的那些表情动作，试圖表达自己的歉意。
点着点着，听到一陣剧烈的咳嗽，他顿时更加内疚：“哎，你……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你也还没好。吃了药快去睡吧。”
他弱弱地说：“可以等你好了再骂我……”
对方似乎是闭了麦，咳嗽稍稍平息后，才重新开麦，对他说：“不骂你。那……我先下了。”
郁米连声说：“好的好的！”
隨后对方在他眼前消失，队伍频道里也变成了离線状态。
郁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自己怎么干出这种缺心眼儿的事？真的很不应该啊！
老实说他本人确实不信这些，之前对玄学算命什么的完全没兴趣，也就是玩了这个游戏，认识了神算哥……对方神神叨叨的十分有趣，每天拿着个星盘他眼前晃，身体力行地强化摘星楼门派设定，于是他慢慢地就认可了神算的人设，也相信了这家伙生活中真的学了相关的东西。因此在学长生病后就顺理成章地想让他幫忙做个法。
其实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是隨口一说，没想到大兄弟真的愿意幫忙。
真到了认真办事的时候，他又意识到不对。
学长本来就深受其害，自己还背着他搞这些，要是被对方知道了，会觉得很恶心吧。
郁米十分懊恼，狠狠谴责了自己一会儿。
神算肯定很恼火，也难为人家脾气好，没当场喷他。
看着队伍里那个离線的ID，郁米寻思着，要么自己还是帮他去混一下霜雪原任务……勉强弥补一下人家的精神损失。
他在Q上跟神算打了个招呼，对方没回，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郁米想着自己上他号他应该不会生气，于是就自作主张登录了他的账号，和前一天一样双开帮他做任务。
他双骑帮对方碰瓷機缘。
之前每次都巴不得对方别出機缘，这一次他迫切希望能再帮他的星爹再出一个水墨圈圈。这样能稍微平复一下神算哥哥的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