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问题涌上脑海，钟不拘时隔很久，再次感受到难言的迷茫和痛苦。
他甚至握不住手机，只能听着砰的一声闷响，击碎他用以自我保护的淡然。
——他的命运，难道真是疾风里的苇草，再也不在他的掌控中吗？
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六年前，因为他的年轻气盛，他们错失了进入S赛总决赛的机会。创造历史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是他却错失于咫尺之间。
那时候他在比赛席哭到昏厥，头埋在键盘上动弹不得，甚至没办法起身去和胜方握手。
老队长拍着他的背，说：“小拘啊，没事的，我们都还能等你成长，明年我们再来。”
但是他倒在了那一年的冬天，钟不拘至今仍在深夜的梦魇中，反复回到那个冬日的午后。
队长的几乎所有器官都插着塑料管，他的手上全是针孔，那双枯槁的手再也敲不动键盘了。
“小拘，不要陷在过去的遗憾里。”
“你要去过不受拘束的、自由而有意义的一生。”
这是队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能这样屈服。钟不拘明白。
第23章 听证会
“欢迎各位现场和直播间的观众, 来到我们CPL S16赛季，季后赛的第一场比赛！”
“大家好，我是解说风度。”
“我是解说安宇, 很高兴为大家解说这场万众瞩目的VHG对战RI。”
晚上七点，网管准时在网吧墙上挂上投影幕布，打开投影仪和音响，播放起CPL的赛事直播。
两位男解说熟悉的声音一响起, 网吧里不少COW玩家都摘下耳机，开始投入地观看比赛。
支棱好直播设备, 网管从钟不拘身后走过, 看他也盯着投影出神, 便搭话道：
“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呀, 前几年一播CPL, 连网吧门外都有人搬着板凳来看！现在啊，来网吧的人都变少了。”
钟不拘垂下眼：“常年拿不到S赛冠军, 观众的热情自然消磨。”
他长得赏心悦目，虽然话少冷淡, 但网管还是挺愿意和他多聊：“只要他们能拿个冠军，咱生意就能好做？”
钟不拘蓦然想起, 在他带领全华班第一次捧起S赛奖杯前, LPL市场比此时的CPL更萎靡。
由于观众大量流失, 赞助商们资源回撤，最终导致即使他这样的顶级选手，薪水也一夜间被砍去三分之一。
虽然他不在乎钱财，大部分收入都捐给了全国的孤儿院，但是资源流失是个恶性循环。
许多有天赋有热情的年轻选手，迫于生计都会选择放弃职业道路, 成为主播或者代练。
连关于电竞的网络小说，看得人都原来越少。
就在LPL积弱积贫之时，他带着赛前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全华班战队，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捧起了S赛奖杯。
从那年起，LPL重新回到公众视野。
钟不拘对网管道：“一个冠军就能拯救一切。”
网管似懂非懂地点头，心想这人虽然漂亮但实在中二，转头就去忙着招待其他客人了。
钟不拘看了一会直播，两队队员轮番登台。裘度确实不在。
他把视线移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排位页面的中央显示他的国服排名升到了79。
钟不拘迟迟没有摁下排位按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音响里传来华丽的英雄技能音效，解说们也开始激情澎湃地讲解。
裘度不在，林小双成了VHG的主力。
以往他需要把经济让给裘度，所以中单打得比辅助还憋屈。如今他成了经济的中心，反倒也能把一手法刺打得威风凛凛，很快拿下了一血。
“哦？今晚裘神不在，我们Double要封为林神了？”解说也调侃道。
现场和网吧的观众都有些骚动。
钟不拘盯着排位界面，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组队邀请。
……
三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听证会召开的日子。
公证会在联盟总部召开，所有牵涉人员都需到场。上午九点各方开始入场，CPL联盟主席吴明，早早坐在了听证席。
这是一次保密会议，因为终身禁赛是重大处罚。联盟成立至今，也只做出过一次判罚。
距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联盟大楼外却热闹非凡。
由于尹宙的经纪公司在其中作梗，针对钟不拘的指控成了娱乐热点话题，不少记者和粉丝被堵在楼外，人群时不时爆发出骚动。
“吴主席！吴主席！我是娱乐时报的记者！”
为了蹭到这波热度，甚至有记者在楼下直呼吴主席的大名，只为能在第一时间揭秘尹宙退赛的真相。
受到记者的启发，尹宙的狂热粉丝们也开始大喊大叫，一时间乌烟瘴气：
“钟不拘，给我哥道歉！”
“贱人，谢罪！”
“你欠尹宙的用什么赔！”
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紧接着是愤怒的男声：“吴主席，你们这个选手，可闯了大祸！”
一听到这人的声音，正在闭目养神的吴明立刻起立，挤出笑容道：“辛苦陈会长拨冗前来，让您见笑了。”
菠菜是违法违规的大事，联盟不能独自决断，体育协会也要插一脚。
待到吴明看清陈会长的样貌，顿时愣了：“会长，您这……您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我让同事立刻买来。”
陈会长的西装外套和衬衫上一片狼藉。从气味来判断，是被楼下堵路的疯狂粉丝砸了臭鸡蛋和西红柿。
陈会长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听证席中央，俨然成了主人：
“这个叫钟不拘的，我觉得要严判！”
吴明面露难色：“仅凭BIG经理一人之言就判罚终身禁赛，恐怕会给联盟开一个不好的头，要是带起了胡乱举报的风气，就不好了。”
陈会长显然被臭鸡蛋影响了判断，他觉得钟不拘是无依无靠的无名之辈，为了他浪费时间太不值得。
杀一儆百，就当赔了他的西装。
他语气不善：“吴明，我知道BIG背靠祁家，你不敢得罪，但你也不能这么包庇他吧。”
正当此时，会议室门口又出现几人，为首的男人看来足有一米九，一人就把光线挡了大半。
他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分明是英俊而洋气的五官，搭配起来却看着有些刻薄。
一见到这人，纵是陈会长也收敛了官气，赔笑道：
“小祁总好，我是体协的分会长陈峰，和您父亲也算是多年兄弟。”
祁舜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进会议室坐下，问崔秘书：
“这位会长喊我小祁总，他是见过大祁总，还是老祁总？”
崔秘书佯装查了下电脑：
“祁总，我查了下几位近期的日程，好像没有分会长能参加的活动。”
陈会长听出祁舜是摆明了给他下马威，但也不敢发作，只能赔笑道：“祁总祁总，大人不记小人过。”
然在心里默默诅咒钟不拘。都怪他，真晦气。
对上吴明，祁舜倒是客气了些，起身和他握手：“吴明，三天前钟不拘在基地门口淋雨等了一整晚，我可都没让他进门。”
祁舜的语气甚至还带着笑意：“这就是为了保证公平公正。”
吴明早就听过祁舜的诸多“光辉事迹”，只是客气应承了下，很快回到了听证席。
陈会长一听这话，脸色也缓和了些：
祁舜不会插手，那判钟不拘一个终身禁赛，不就容易多了？
听证会还有十分钟开始，举报钟不拘的经理等人也已落座，只有钟不拘的坐席还空空荡荡。
祁舜看了看手表，又问崔秘书：“他联系你了吗？”
崔秘书摇头。
祁舜盯着空坐席看了一会：“反正他一定会来，我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带着了？”
崔秘书拍了拍公文包：“都准备好了。”
听证会还有一分钟开始，所有人员就位，唯独钟不拘的座位，还是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