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煦顿了顿,才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
一个有点奇怪的人类。
“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有种直觉……”岳卓成搓了搓手,“他一定沾过血。”
警察做久了,总会有点惊人的本领。
秦煦想了想:“人类世……这里要讲法律吧?猜就可以了?”
岳卓成哽了下,怎么说,他这个“毛病”确实被局里诟病已久,但这么阴阳怪气的不多。
好吧,也可能对方物种不一样。
岳卓成摸鼻子半天,挤出一句:“哎,你可能不太明白,算了。”
秦煦直起身子,鼻尖微微翕动:“但他身上确实有点血腥味。”
岳卓成激动:“真的?”
秦煦思索片刻:“他身上受伤了,在流血。”
岳卓成又坐回去了,害,白激动。
秦煦也跟着坐下去,正对面是鲜花批发城,来来往往都是人流,另一边的大道,大货车几乎没间断地驶过,嗡嗡声不绝。
“我建议啊,你和你那男朋友都小心点。”岳卓成轻啧,“我查了下许育明的关系图,那些死者都或多或少和他有龃龉。”
“嗯,我会的。”秦煦盯了几秒,细细把描摹对面男人的身形。
岳卓成扶了下帽子,招手道:“走,买花去。”
“哦。”
“你到时多关注下那个男人。”
“嗯。”
……
“哎,两位想买什么?”笑容满面的老板走过来,“自购呢还是看货啊?”
自己买就是散客,看货的则是大户。
岳卓成也不遮掩:“自己看看,买给家里的。”
老板少了几分热络,问岳卓成买花的用处,给对方介绍了几样,没等岳卓成弯腰起来,老板就迎上下一个客人。
这正合了岳卓成的意。
秦煦跟着岳卓成绕圈子,在各式各样的花里打转。
黑箩筐子载着五颜六色,每朵花瓣被细细喷上均匀适量的水珠。
岳卓成背着手,耷着腰,像要把每个筐子都瞧出花样。
但路线极为诡异,绕得堪比麻花。
秦煦大概看明白了,对方是要绕到没骨头的男人身边。
“这花怎么卖?”岳卓成笑眯眯地问。
是一大捆的月桂。
许之本来是佝偻着腰靠墙,闻言,稍稍站直,眼神从地面滑上来,黏在岳卓成身上了。
在一瞬间,他的目光还分给了秦煦。
秦煦直觉极强,他好像听到一种微妙的心跳声从对方身上传来,或轻或弱,他笃定男人认识自己。
不要和狗比敏锐。
这是人类的智言,狗并不自知。
秦煦抽动了下鼻子,觉得对方身上的血味不太舒服,金属锈味混杂了药味,四处是各色各样的花味——
浓香近臭。
鼻子越来越不舒服,秦煦被折磨得有点烦躁了。
他目光落在周围的月桂,大抵知道源头从何而来。
糜烂的血肉、月桂的干涩和福尔马林的尖锐刺感已经刻在狗的鼻子里,成为他基因的一部分。
此时,秦煦想离得远远的。
岳卓成还兴致勃勃地讨论月桂,反而是卖方一言不发。很显然,男人是所有资本家都不爱的员工。
“……我想想该装多少,哎,你们有什么尺寸的运输箱子?我想看看。”
许之终于抬头,刘海漫过他的眼睛,他和岳卓成隔着“帘子”对视了。
岳卓成不知为何,心一跳,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对方好像知道了什么。
“挺多的,你要哪种?”
“就这么大吧。”岳卓成故意含糊不清地说,张开双臂比划,“最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
“好,我拿给你。”许之抬头瞄了一眼,走了。
岳卓成卸去脸上笑意,侧过头,对秦煦说:“这小子的眼神怪渗人的。”
秦煦倒没什么感觉,平淡地说:“还好吧。”
岳卓成神色闪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说,这人是不是认出我们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问出这句话。
秦煦思考了一下:“嗯,他看起来像见过我们。”
岳卓成:“认识你好理解,但认识我……”他皱起眉头,有个猜测。
秦煦忽然说:“你之前有来过这边吗?”
岳卓成:“来过,就……”
秦煦:“那可能注意到你不对劲了。”
岳卓成古怪地说:“我的反侦察能力不低的啊,总不能是——”
秦煦打断:“其实你们警、的人,都有一种相似的气息。”他把那三个字含糊了过去。
岳卓成愣了下:“啥气息?”他真的好奇了,自己算是警局擅长乔装的。
虽然够不上能接长期卧底任务的同志,但短期卧底还是可以的。
前几次他来这边都有刻意乔装,自认不引人瞩目。
秦煦正要说话,忽然又摇摇头。岳卓成明悟,耷拉下肩膀,交叉的双手换了个方向背着。
“这个行吗?”许之单手拎着纸箱,手臂直直地垂下。
岳卓成摇头:“没有塑料泡沫箱子吗?”
许之:“这种够了。”
岳卓成:“不够,你换那种来。”
老板突然从后门出现,乐呵呵地问:“买了什么?住哪啊,需不需要我们送去?”
他眼睛似刀子,四下刮寻。
岳卓成笑了:“月桂啊,不用送,就天桥那边。”
老板说:“那这个箱子合适,不用塑料泡沫,蔫不了。”
岳卓成摇头:“我媳妇今晚上夜班,明天下午才能整这些月桂,她又等不及,非要回家就看到它们,才肯睡下去,等起来弄了她才舒心。”
“今晚我还得送一束到她医院,要过纪念日了。”他又补充一句。
老板“哎呦”一声,好似恍然大悟:“要不我们送过去?”
“不用,大半夜的。”岳卓成摆手,“你们送得了?”
“半夜我们也能送。”
“晚上送货那得多贵,不用。”
“但花就新鲜呐,我们夜间送货不加钱。”老板眼睛笑得眯缝,“要送不?”
岳卓成惊喜:“不加钱,老板大气啊。”
老板被他的反应取悦:“害,生意嘛,就讲究服务到位,我们是这片区最好的批发花店了。”
“不仅送到你家,你媳妇工作的地儿也一并送了。”
岳卓成:“送我媳妇那的我来包装,送家里去的可以随意点。不过,我要看看你们的泡沫箱,太丑了我媳妇得有意见。”
老板乐了:“你媳妇还挺尖呐,。”
尖是方言里的挑剔。
岳卓成心不红脸不跳:“自己娶的就认了。”
秦煦看了他一眼,难得体会到人类世界的睁眼说瞎话。
老板对许之说:“小智,去拿来。”
许之“嗯”一声,从无声的墙边滑开了。
岳卓成眯起眼睛,随口问:“老板,你这小工哪找来的?看着年纪不大啊,骨头没几两,成年没?”
老板赶紧说:“肯定成年了啊,二十多,就人精瘦,没啥肉。”
“哦,这样啊。”岳卓成像在唠家常,“干几年了?”
“没有,就半年,还挺勤快的。”
岳卓成笑笑:“是吗?那是他送货吗?我看他手脚还挺麻利的。”
“能送。”老板说,“你选好了,和前台讲一声,挑谁都成。”
“好。”
老板和岳卓成说了几句,没聊太久,见到新客人,又迎了上去
许之把泡沫箱拿了过去,岳卓成开始比划:“有点小啊,一个成年人肯塞不进去。”